在宋勇喝空了茶壶里的茶之后,气氛仍旧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严肃地盯着茶几上的空茶杯发呆,偶尔抬起头,看得雷丘心里发毛。
身为一个演员,雷丘在舞台上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尴尬的桥段,无论是“罗密欧啊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还是“二十年前我怀了你的孩子”,她都亲身演绎过无数次。
也曾经有许多位老师、许多位前辈,在夸奖雷丘演技和悟性的同时,还会真挚地夸奖她的厚脸皮。
所以雷丘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惧怕尴尬,比如刚才进门之前她就非常好地用一句玩笑话来缓和气氛:“你爸这认人的能力有点强大啊!”
这话不假。
宋萍果也这么觉得,能光看《故人犹唱》里的单思言,就能认出刚才那个满身灰尘腰间裹着浴巾仿佛刚从精神病院放出来的雷丘,那真称得上是一种成就。
准确来说还不能算是从精神病院放出来,那其实比较像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伯父,你看,我刚从片场回来。”雷丘陪着笑,指了指自己狼狈的样子,“我先去收拾一下。”
宋勇点点头答应了。虽然他还是长久地凝视着尴尬地笑着往卧室走的雷丘,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才慢慢地转过头,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问她:“她真的就是演单思言的那个?”
宋萍果还在努力地想要扭转一下宋勇对雷丘的印象:“爸,说真的,你听我解释,她刚拍完戏回来,都是剧情需要……”
“我明白。”宋勇用手指敲了敲茶几,“就是觉得和单思言差别真是太大了,让人有些受不了。”
宋萍果硬着头皮提出她憋了很久的一个问题:“你不是不喜欢看电视剧吗,尤其还是古装剧。”
“哦,我跳着看的,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能对单思言印象这么深刻?”宋萍果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爸,就雷丘刚才那个样子,要不是我事先知道她去拍戏了而且要搞得满身灰我都不一定认出来她是雷丘。”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儿不知道给人留点面子呢?”宋勇郁闷地皱起眉头,“还不允许你老爹给自己培养一点业余爱好了?”
“好好好,您培养,您培养……”
说话间,雷丘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雷丘觉得这个尴尬的情境实在是不太适合去慢悠悠地洗个澡,她只是换下了身上那套脏衣服,洗了手,用湿毛巾擦了一把脸,让自己看上去稍微正常那么一点,然后就傻呵呵地笑着,重新坐在了客厅里,宋萍果的旁边。
在带宋萍果回老家见雷啸天和丘一尘的时候,雷丘也曾经好奇地问过宋萍果:“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啊?”
当时她得到的回答是:“我妈很好相处,我爸脾气稍微古怪那么一点。”
“古怪多少?”
“呃……我爷爷奶奶说要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爸完全没反对。”
“我懂了。”
现在面对着这个据说脾气很古怪的宋勇,雷丘用小学生等待班主任开班会一样的姿势端正地坐好,双手分别摆在两边膝盖上,整个人一动不动。
“别紧张。”宋勇挥挥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雷丘有一种他这是要开始审问犯人的错觉,“这么说,你就是我家萍果和我说的那个雷丘?她目前的女朋友?”
目前这两个字用的让雷丘心里有点不自在,但是她刚转过视线就看见宋萍果用眼神对她说“好好表现”,赶紧认真回答:“是的,就是我。”
宋勇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不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不介意。”
雷丘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刚才她说的话有什么好记的吗?还是宋勇在记其他的东西?比如她之前走进门来时的造型?
就在雷丘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宋勇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职业?”
“演员。”雷丘飞快地回答。
“那每月平均收入?”
“呃……没算过平均……”
“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人生规划?”
雷丘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挠挠头,努力地想从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面扒拉出一点能称之为人生规划的东西,但是宋勇显然从她为难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
宋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收起本子和笔,冲着宋萍果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宋萍果赶紧追上去问他:“爸?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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