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跟着剑势扑倒在地上,只觉脑中昏昏沉沉,四肢酸麻无力,再也无力提剑刺杀寒天。她瞧一眼地上铜钱,再抬眼一瞧好好站着的无妄,心中已是了然。只听她愤愤说道:“好小子,咱们竟是都着了你的道!尔尚余乳臭,便有如此心计,南山余孽果真不容小觑!”
白栀的话如此难听,直挑得无妄气血翻涌。骂他也就罢了,竟连师门也一同辱骂了,实在是岂有此理!盛怒之下,无妄不及体味“余孽”二字,只捂着肋骨跳起脚来回骂道:“臭女人,南山派再不济也比你黑墨居强!黑墨居只养些阴险狠毒、争风吃醋的饭桶!”
此言可谓诛心之言,再混着些顽童的胡搅蛮缠,端地是不易反驳。白栀脸上就似打翻了颜料铺,一阵红一阵白。然而只是片刻,即便恢复如常。她眼珠一转,反而高兴起来,笑道:“若说阴险,又哪里及得上少侠你呢?来日江湖传言,南山派少年弟子暗下杀手,毒害黑墨居门人。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手段狡诈。到时,江湖中人不免要赞叹有恒那老道教导弟子有方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白栀之言颠倒黑白,辱及恩师,直往南山派脸上抹黑。南山派乃名门正派,素来在意名望。山中弟子行走江湖,从不用毒。唯一的毒物“南山君子”也只布置在山中密室以为防御之用。如今,这“毒害他人”的名声若是传将出去,岂不于南山威名有损?
无妄气得将拳头纂紧,指节捏得“咯咯”直响。他实在忍无可忍,冲上前去,左右开弓,在白栀脸上狠狠扇了六七个巴掌。
白栀全没料到这半大孩子会将巴掌扇到她脸上。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几巴掌下来,她白栀在众人面前岂不是颜面尽失、威严扫地?一瞬间,白栀怒得两条细淡的眉毛几乎竖起来,三角形的两眼斜吊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像如雨箭矢般骂将出来:“臭小子,你敢打我!活得不耐烦了么……有本事你一剑杀了我,好叫天下人都知晓,你南山派专欺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无妄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曾自诩口齿伶俐、心思机敏,自信凭己之三寸不烂之舌,无论与谁斗嘴都不会落于下风。今日他见了白栀才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饶是你再伶俐机敏,若是碰见那不要脸的,便绝不会占到一丝丝便宜。想那白栀明明是自己暗害同门,无妄只不过顺水推舟,她硬是靠着不要脸,将罪名全部扣在无妄头上,似乎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在欺辱她!
话已冲到嘴边:“毒是你下的,人是你害的!”可无妄环视四周,黑墨居弟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只有自己好端端地站着,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委屈和憋闷填满无妄胸口,他的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脸颊。在这个年纪里,他有勇气面对艰难和危险,却还没有准备好接收误解和冤枉,长大的路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
泪眼朦胧中,无妄拾起脚边白栀落下的长剑,似魂游一般喃喃说道:“杀了你们,就不会有人出去乱说!”
寒天闻言,猛然间从昏沉中清醒过来,挣扎说道:“别、别,我们保证绝不乱说!”却听白栀厉声断喝道:“闭嘴,没得辱没我黑墨居威名!公子怎会信任你这个软骨头的孬种!”她又转向发怔的无妄叫唤:“你杀过人吗?知道人怎么杀吗?剑在你手里,来杀我呀!杀我呀!”说着,白栀将长发撩向一边,露出黝黑脖颈。
你道这白栀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是挑逗敌人来杀自己?其实,这正是白栀聪明之处。她偷鸡不成反蚀米,不仅寒天一伙没有铲除,还饶上自己一伙人躺的躺、卧的卧,行动能力全失,若是无妄此时跑掉,众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但以白栀为人,断没有后悔一说。事已至此,她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便是留住无妄。只要这小孩儿还在,便就还有胜算。
无妄出手阻止她杀寒天,白栀便笃定,无妄乃心软之人,绝不会轻易下手杀人。她饭食吃得不多,且麻药被稀释后,劲力并不太强,以她功力,最多一个时辰便可行动自如。如今只要将这小孩子气得六神无主,慢慢拖住他,不让他立时就跑,到时候再杀了寒天,功劳便全是自己的,由不得公子不对她另加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