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做声。
一江春水,雾气氤氲。那白沙般的水汽随着清风拂过面颊,混着泥土与草木的芳香,一时间让人心中凡俗顿减。却听船家边摇橹边唱道:
山青水绿似旧年
阿郎辞家为戍边
娇妻稚子倚门望
白发双亲泪涟涟
血泪十载埋荒冢
空余孤魂随雁还
笑谈千古帝王事
为谁辛苦为谁甜
一曲歌毕,尾音缭绕半晌便即散去,耳边只闻水浪拍击,河风微啸。无妄心中却是万籁俱寂。自汉末以来,诸强纷争两百余年,杀伐劫掠、兼土夺民。可最终,不论谁成谁败,谁王谁寇,受苦受难的总是百姓!天下之事,竟是如此不公……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切问道:“姐姐可知南山派?”
女子略感诧异,却仍是轻轻点了点头。无妄屁股向前挪了挪,慌张又问:“姐姐可知南山派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女子冷冷反问道:“你与南山派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关心南山派之事?”
无妄回道:“实不相瞒,我叫无妄,乃是南山派弟子,南山掌门有恒道长便是家师。”
白衣女子闻言,“嚯”地一下站起身。她站得太猛,头顶狠狠地撞在船篷之上,但女子丝毫不顾。只见她捂住头部,厉声问道:“你是无妄?你就是无妄?”
无妄如实回道:“我是无妄。”他虽也怕女子知晓他身份后动手抓人,但他思量再三,心中总有一个念头,这位白衣姐姐是有情有义之人,绝不会无端与自己为难。
女子陈思半晌,终又坐了回去,说道:“那你也知晓我是何人了?”
既已说了开头,无妄索行不绕圈子,冷静回道:“知道,姐姐是黑墨居弟子。与那介由公子、寒天、白栀都是一伙的。”
女子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知我是何人,还敢透露身份,就不怕我害你么?”
无妄回道:“姐姐与他们不同,姐姐是好人!姐姐放过我一次,如今就算要抓我,我也绝不反抗,也算偿了姐姐前番恩义。只盼姐姐如实告知南山实情,无妄先谢过了!”说罢,无妄在窄小的船舱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女子全没料到无妄如此坦诚,心中不禁一酸,急忙伸手将无妄扶住,说道:“待会船靠了岸,咱们便各奔东西,只当谁也没见过谁。南山之事,我并不知晓,你还是去向旁人打听吧!”
无妄轻舒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位姐姐算是江湖上的好手,连她都不知南山之事,看来白栀的话多半是假的,害我白担心这些时候。
此时,却听船家插起话来,道:“前日里有两位客官渡河,说起云梦泽、洞庭湖里的什么山派。咦,惨的很呢!据说一山上下全部被屠,鸡犬未留啊!小公子问的可是这个事?”
无妄连滚带爬的奔到船头,一把薅住船家衣领,使劲摇晃着船家嚎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我南山威立百年,高手如云,我师父师兄都在山上,怎会鸡犬不留,你胡说,你胡说……”
那小船颇为单薄,哪里经得住无妄这样摇晃,只三两下便即要翻。那船家一边与无妄撕扯,一边竭力稳住船身,高叫道:“是别人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拿我撒什么气?”
无妄慢慢没了力气,他松开手,复又捂住胸口。这一挣之下,已长住的伤口又是血流如注。他蜷缩着身体缓缓跪倒在船头,口中喃喃说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
无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将这浓雾里的黑夜染得更加混沌,渐渐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