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惹我生气?”轩辕清薇听得一愣。
“我是说假如……”秦惊羽笑嘻嘻跳了起来,边说边往外走,“我出去看看他们准备好没有,你也好好歇着,养足精神,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山,送你回东阳。”
“殿下!”轩辕清薇叫住她,有丝忸怩道,“那只玉镯我放在寝宫里的,等我回去再还给你!”
“不用还了,理由嘛,你将来问问一舟就知道了。”秦惊羽过去掀开帐帘,忽然又想起一事,回眸笑道,“对了,鞋子做好了也别藏着,该送就送,怕什么!”
“殿下你……偷看!”
轩辕清薇娇叱一声,惹来她哈哈大笑,大步踏出。
夕阳西下,雷牧歌与李一舟正在清点物资,脸上满是回归的喜悦,他们身后,是那被重重山峦雪峰包围的平原,四周白雾升腾,帐篷间炊烟缭绕,碧草深幽,野花遍地,好一处远离红尘喧嚣的世外桃源,静谧安详,清灵悠远。
不曾想,这美如画卷之地,竟暗藏着重重艰险,灭族之祸。
下一次来,又会是什么模样?
悠悠一声喟叹,却听得背后风声骤起,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金光闪电般过来,她倏地扭身,那金光扑了个空,落在她脚下,正是多杰那只金毛小狗。
“想偷袭我,没那么容易!”秦惊羽哼了一声,拍了拍腰间的长剑道,“还记得那洞口的藤蔓不?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阿金缩了锁脖子,后退一步,朝她呜呜两声,好似在辩解什么。
秦惊羽看它摇头摆尾的动作,倒不像以前那么凶悍,愣了下,就见它跳跃着过来,忽然一口咬住她的裤管,使劲往一旁拉扯。
“喂,松开,别把我裤子咬坏了!你要带我去哪里?”秦惊羽真是怕了它那尖利的牙齿,又见它没有恶意,只好顺着它去,阿金看她主动跟上,于是松了口,一路奔奔跳跳,跑跑停停,将她带到前方小树林边。
“终于来了!”一道人影从林子里奔出来。
“汪汪!”
阿金兴奋叫着,一跃而起,直入那迎面而来的少年怀中,不住磨蹭,似在邀功一般。
多杰摸了摸它的头,抱着它慢慢踱过来,朝她嘟嘴道:“我听说,你要走了?”
秦惊羽笑着点头:“是啊,跟大祭师都说好了的,明早出发。”
多杰沉默一会,慢吞吞道:“我昨天叫我阿爸把以前定下的亲事给退了。”
“哦?”秦惊羽有点没跟上他的思维,退亲?小孩子过家家么?
“阿爸说你一年之后就会回来,我等着你,那时候我就十四岁多了,可以娶亲了……你觉得如何?”
“嗯,恭喜,不过你不是退了亲吗,另外又定了人?”秦惊羽听得一头雾水。
多杰恼怒瞪着她:“你怎么这么笨!”他一恼,连同怀中的阿金也跟着狗爪挥动,愤愤不平。
秦惊羽看着这愤怒的一人一狗,不知道他们气从何来:“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你另外又要娶谁?不过我给你句忠告,十四岁就成亲,年龄太小了,还是等到成年之后比较好。”
多杰涨红着脸,忽然伸手入怀,从中摸出一方白花花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物事来:“这个,是你的吧?”
秦惊羽一眼认出,微怔一下,扁嘴道:“你还留着啊?”上回被阿金叼着到处乱跑,她也就没了找回的意愿——沾满了狗的口水,脏都脏死了!
多杰低头嗅了嗅,朝她咧嘴一笑:“我们摩纳族的风俗,年轻男女如果有心上人,就会互赠礼物,表明心意,女子会送自己最贴身的衣物,男子会送自己最好的武器……你虽然年龄大了些,不过模样还过得去,又那么有本事,我还是比较满意,不会嫌弃你老的。”
老天,他想娶的人,是……自己?
最初的惊诧只那么一霎,秦惊羽眼珠一转,立时否认:“我几时送过你东西了,那是被你的狗儿偷走的好不好?”
“我不管,反正现在在我手里。”
“在你手里又如何,有两点我必须提醒你,一来我们同为男子,二来,那就是我的一块擦脚布而已。”
“是吗?”多杰上下看她,就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你那日一进入石阵,雪兽就嗅出来了,阿金还告诉我你脱了衣服在温泉里洗澡,这带子是从你胸口上解下来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秦惊羽气不打一处来,“死小子,明知道我是女子,还逼我去走那悬崖石梁,你想摔死我啊你!”
“我早说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套你的绳索都是准备好了的,哪知道你……当时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平安回来了!”多杰嘿嘿笑着,把布带又放回怀中,满足望着她,忽然放低声音,喃喃道,“你嫁给我,我再不欺负你,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秦惊羽听得哑然失笑:“但我对姐弟恋没什么兴趣,而且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是那个萧公子?”多杰闷声道。
“不是。”秦惊羽怔了下,轻轻摇头。
“我看出来了,你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你从石梁上摔下去,他二话不说就跟着跳了……”
“别说了,反正不是他。”秦惊羽垂下眼睫,叹一口气,“是谁都行,但绝对不会是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敌人。”
多杰抓了抓头,一时也弄不懂其中内情,想了一会,慢慢露出笑意:“不是他就最好,喏,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秦惊羽看也不看,一口拒绝:“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我们摩纳族人送出去的东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多杰拉住她的衣袖,把手里一柄精巧的匕首塞进她手里,“这是我阿妈留给我的,我曾用它杀死过一只独眼狼,倒也锋利好使,就是太秀气了些,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必要时候用来防身也好,你日后看着它,也就记住我了。”
“我用不着……”秦惊羽还要推辞,多杰弯腰下去,将匕首插于她的短靴之中,不高不矮,不大不小,倒是刚好合适。
“好了。”多杰直起身来,恋恋不舍看着她,“你答应了的,一年以后会回来,不能食言。”
秦惊羽点头:“我会回来的。”
多杰想想又道:“你一个人回来,别带着那两个人。”
“好,我就一人回来,谁都不带,行了吧?”离别在即,秦惊羽也没想反驳,而是顺着他说,一年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事,天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状况,她又会和谁在一起……
在少年灿烂的笑容里,她沉默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次日清晨。
一行人从石壁夹缝中顺利走出,再次看到那汩汩流淌的温泉,以及周围熟悉的景物,众人一愣之下,忍不住欢呼出声。
“看,我们的马儿还在!”
秦惊羽蹙眉,看看顶上飘舞的雪花,再看看那悠闲吃草的马儿,池边零星的青草,能够它们吃上一个多月?
她疑惑望向雷牧歌,他也是不解望向她,两人几乎同时低叫:“不好,有人!”
刚一抬手,就听得远远地,蹄声纷杂响起,似有几队人马闻声而来!
“殿下!”
“主子!”
“薇儿!”
好家伙!
大夏、南越、东阳,居然是三方人马齐聚!
轩辕清薇本是走在她身后,一听得这唤声,面露狂喜,提起裙摆就往外冲:“大哥!二哥!”
雷牧歌与李一舟听得声音有异,对望一眼,也疾步奔过去,只有萧焰,明明听得那黑衣首领的声音,却似没听见一般,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
“你那属下叫你呢,还不过去?”秦惊羽好意提醒,漫步往外走。
萧焰看着她,笑意淡淡:“你的士兵也在叫你,你为什么不急着过去?”
秦惊羽抿唇,加快步伐往那人群中去,萧焰紧紧跟上,轻声叹道:“我其实是有件事想单独问你。”
“说。”
“你那日跟卓顿提条件,为何说想要一只雪兽?是不是……因为我?”
秦惊羽转头,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哈的一声笑出来:“我说萧二殿下,你莫非忘了,我也是有父母长辈的人,难道我就不能也替我母亲弄床暖和的褥子,聊表孝心?!”
萧焰笑容加深:“是么,我竟不知道,你对我当日的理由记得这样清楚,这般在意。”
秦惊羽不予理会,低头往前走,忽见面前人影一闪,却是雷牧歌飞奔而至,面色肃然,沉声道:“殿下,出大事了!”
秦惊羽听出他话音里的颤声,仿佛在极力控制情绪,再看他身后跟着的人,并非之前他从天京带出的随行,而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不由得心头一沉:“什么事?”
那人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呈上一只锦匣:“此是陛下亲传诏令,请殿下过目。”
秦惊羽打开锦匣,取出诏令,略略一看,便是面色煞白,一把扯起那人来,厉声喝道:“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具体不知,只说陛下病危……”那人以头伏地,带着哭音道,“请殿下速回天京,登基当政,主持朝纲!”
“字迹不假,印玺不假,但怎么可能——”秦惊羽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脑筋混乱,神思恍惚,“不可能,我父皇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一病不起,一定是有人害他!但谁敢害他?是谁?”
见她身子摇晃,雷牧歌赶紧扶住她,沉静安慰:“别急,宫里有穆老爷子在,我们这就赶回去,查明真相!”
秦惊羽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那边脸色同样苍白之人,忽然找回一丝清明,一个箭步过去,冲他低吼:“是不是萧冥?是不是他施的毒计?他害我害得还不够吗?到底还想怎样?”
“你胡说什么!”萧焰背脊挺得笔直,默然无声,倒是他身边的黑衣首领没忍住,跳起来争辩,“你可知道,我国都苍岐遭遇惊世浩劫,地龙翻身,伤亡惨重……哪有时间来管你大夏的事?”
地龙翻身……地震?
秦惊羽悚然一惊,转向周围之人,但见轩辕兄弟面露同情,微微点头,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他们被困摩纳族中数十天,对外界情形一无所知,却不知竟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变故!
萧焰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深深看她一眼,轻声道:“我必须回去一趟,暂时不能陪着你了,你自己保重。”
秦惊羽镇定了下,淡然道:“大难当头,萧二殿下也务必保重。”
说罢就要转身,却被他伸手拦住,听得他怅然低叹:“你就只有这一句?”
秦惊羽瞅着他,似笑非笑:“莫非你还想我再说一句……恭喜?”
萧焰闭下眼,复又睁开,眸底晦暗不定:“你可以与人谈心,跟人道别,为人分忧,唯独对我……好狠心。”
原来他一直暗中关注她的举动!
何必,何苦!
秦惊羽轻笑一声,拂开他悬在半空的手:“下回见面,我必对你不同。”
萧焰长眉一挑,唇角轻扬,清润的目光似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真的?”
“真的。”秦惊羽丢下一句,举步就走。
“那我等着,一言为定。”萧焰的嗓音自她背后响起,期冀,惆怅,忧郁,缠绵。
一言……为定……
她在心头默念。
是天意么,在自己即将回国接任的同时,听到南越之变,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能轻易放弃?
这一条路,既然已经步上,就永无回头之日。
当日他大哥萧冥暗杀无辜,掳走元熙,囚她为质,便注定了她与他的命运,不管他如何示好,如何弥补,逝去的生命不会重来,心头的悲愤必将爆发——
一时相悦,再见成仇。
翻身,上马,背道而驰。
明明身上穿得厚实温暖,内心却似有寒风袭来,冰凉彻骨。
雪,渐渐大起来。
狂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天地间是一片茫茫的纯白。
爱与恨,恩与仇,尽在此中翻腾,飘零。
两队人马,曾经合拢,共同御敌,此时,却又各自分离。
两个人,曾经共处一室,相偎相依,此时,却又渐行渐远。
曾经,靠得那么近,只差毫厘。
此时,却隔得那么远,相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