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嘴,半晌发不出声来。
这是怎样一种景象?
原本高耸的雪山像是被整体削去了一大段,冰川崩塌,雪峰断裂,庞大无比的粉末状雪云像是一个圆环,飘荡在半空,直径恐有千万里,绚烂无比,久久不散。
那雪峰底下积雪堆积成山,淹没一切活物。
那里,正是他们前进的方向,也就是摩纳族的驻地。
秦惊羽面无血色,呆呆望着那一团恐怖的雪云,忽然跳起来:“糟了,快去救人!”
银翼一把扯住她:“这雪崩还没完全停止,你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萧焰也是上前一步挡住她,轻轻摇头:“你忘了么,血祭被毁,神灯枯灭,这也许就是天意。”
秦惊羽顿住脚步,眼看那团雪云慢慢腾起,越来越大,新的一轮崩塌即将开始。
不能靠近,必须远离。
这已不是纯粹意义上的雪崩,而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天地浩劫。
那美丽安宁的平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咬着牙,她不得不下令:“大家快退,避开雪崩路线,往高处走!”
这样危险的境地,单凭一把琅琊神剑,她只救得了自己,救不了别人。
“不,我不走,阿焰,帮我找圣水,圣水!”马车车窗,萧冥由老军医扶着伸出头来,狂乱大叫。
萧焰闻声奔过去,眸光微闪,上前点了他的昏睡穴。
“别耽误时间了,撤退!”
车队迅速改变路线,远远绕开雪峰方位,朝南而去。
秦惊羽一边奔行,一边回头去看,又是一连串的雪崩爆发,冰块雪末铺天盖地落下。
大大小小的雪崩,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在,总算停歇。
天地剧变,而后重归寂静。
远远望去,再不见雄伟的雪峰,连绵的冰川,只有一片浓雾弥漫下的茫茫雪原。
摩纳族,自诩为最接近神的民族,与那神灯圣水一道,不复存在,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秦惊羽从靴子里拔出那柄匕首,回想起在族中度过的岁月,恍如一梦。
该死的风如岳,他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却还拉着这么多摩纳族人给他陪葬!
可惜了,多杰,那么英俊的小正太……
一路沉默。
又行了两日,终于到得北凉与大夏边境。
人困马饥,疲惫不堪,刚找了个村子歇脚,她进屋才洗了个脸,还没躺下,门外就响起脚步声。
“快来,有急报!”
抬头一看,银翼领着名青年男子匆匆进门,那样貌她瞅着眼熟,略微一想,是杨峥新招募的影士,跟杨峥留在风离城的,不想竟会到这里来。
难道,杨峥那里出什么事了?
那人过来行了个礼,呈上封信来:“天京送到风离的,说是十万火急,杨城主怕耽误大事,命属下给主子送来。”
到底什么事情,竟令其从南到北,长途奔波?
秦惊羽疑惑接过来,对着那封口的火漆略一端详,便是取了匕首,飞快拆开。
信笺上白纸黑字,正是外公穆青的笔迹:“母病,速归!”
秦惊羽心头一沉,腾地站起来:“我娘病了,我要回天京!”
父皇还在调养,母妃又病倒了,若非病重,外公也断不会这样催促她回去!
“别着急,我陪你回去。”银翼按住她道。
秦惊羽胡乱点点头,见他起身出门安排,稳定下心神,随便收拢了行装,又在炕上坐下,等他回来。
没过一会,脚步声又自响起,轻轻进了门。
秦惊羽站起来,毫不意外地,迎上那双略显倦色的温润眼眸。
“你现在就要走?”他问。
两队人马同住一处院落,银翼安排车马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他。
“我娘病了,要我立即赶回去。”
萧焰轻轻掩上房门,忽然大步过来,长臂一伸,揽她入怀。
“这些日子,我都没顾上你。”
“我没在意。”
秦惊羽抿唇,她不是也没怎么顾他,大局为重,哪里还顾得上儿女私情。
“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原说要跟你一起回去的,但是——”但是现在还带着萧冥……
萧焰眼神一暗,低道:“我必须先送大哥回家去。”
“我明白的。”她把头靠在他胸前。
萧冥现在这副模样,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她更下不了手去杀他,倒不如远远避开,再不相见。
这手足俱损之伤,治愈率极低,她外公穆青断然不会去治,倒是东阳王后宁若翩还有一点可能,是以必须尽快送回苍岐,由南越皇帝萧远山以旧日收留之恩为由,亲自去请。
她回大夏,他往南越,分别已成定局,相逢又是何日?
秦惊羽轻叹一声,忽见他俯首下来,深深吻上她的唇。
这样的亲密,似是久违,又来得那般自然,默契。
以往他算得上是温柔,就连在不醉翁的石室里那一回都是,而这一次,却带了几分狠劲,吻得她略微发痛。
他紧紧搂着她,仿若要揉入骨血,喘息的间隙,在她红肿的唇瓣上低喃:“三儿,三儿,三儿……”
“嗯,我听着,听着的,你说……”
“我不想,真的不想跟你分开——”他闷声闷气低语,“你等着我,我把大哥送回苍岐,然后就去找天京找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难得见他又是这般孩子气的举动,秦惊羽只觉好笑,应得倒也干脆:“好。”
萧焰抚着她的面颊,眸色深沉,又道:“到时候,我就向你父母提亲,我们再不分开。”
说罢,由不得她拒绝,低头下来,以吻封缄。
不知不觉,时光流逝,院子里马鸣声声。
她沉醉其中,脑子里迷糊地想,幸好,只是短暂的分离。
劫难过去,剩下的,应该都是圆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