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从海眼走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哈姆雷特笑起来。
这倒也不是一句屁话。倘若现在是大晴天,三人在阳光里走两步,湿衣服里的盐分就会板结,反倒不如现在,雨雾里虽然阴冷湿漉,衣服绷在皮肤上倒也还好。
哈姆雷特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找到一处破败的镇子,镇子里没有人烟,但残垣断壁中终归有完好的建筑,三人组因此可以在破屋里歇一歇脚。
篝火烧起来后,身上潮湿的衣服有了烘干的去处。这时亚瑟又从废墟里整理出一片足够休憩的空处。石块与木板铺在地上,便是一张硬床。
“在这里休息到衣服烘干吧。”哈姆雷特将衣服脱下,拧出一滩厚重的脏水。
醒来的时候衣服晾在火堆的旁边,三件衣服各自戳在一根破裂的长木棍上。也不知那木棍是谁找到的,如果这时候有风,三件衣服就能变成三面招展的旗。
亚瑟倚靠在废墟的角落,远离火堆,但离房间唯一的入口更近;潘安蜷缩在火堆的旁边,倘若他的头发再往前一些,焦黄的头发便会燃起来。
哈姆雷特醒来的时候,亚瑟与潘安都在熟睡,但他只是轻微地往旁边挪了挪身体,亚瑟与潘安便都不约而同地睁开眼来。
“再休息一会儿吧。”哈姆雷特说,“衣服没干,雨也还要下上好一会儿。”
“你看起来并不着急,但在海上时,你却全程紧绷着。”亚瑟说。
“这不是一件着急的事儿。”哈姆雷特打了个哈欠,又躺下,“比起急迫,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更需要沉稳。”
“睡觉让人沉稳。”哈姆雷特又说。
这之后不到半分钟,迷雾岛的大当家便又沉沉地睡去。
“他太累了。”潘安抱着膝盖,坐在火堆前。升腾的火星带起热浪,拓进潘安的眼睛。
“他至少有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这个时间可能还要再往前,甚至到拿到信封之前。”亚瑟叹了口气,肩膀随着叹气慢慢塌下来。
“我也很累。”潘安把头埋进膝盖里,于是升腾的热浪便映照着他的头发和脑袋。
宿营地又安静下来。
雨停的时间比想象中来得要晚。当雾气散开,流放岛全貌重新展现在哈姆雷特面前时,哈姆雷特一行人已经在蒙蒙的雾气里走了好一阵子了。
阳光从东北的海崖上一点一点地朝着西南移动,倘若一切顺利,它会在中午的时候悬挂在天空正中偏东的位置,那之后的六个小时里落进西南偏北的森林。
哈姆雷特一行人在烂泥地里慢慢地向前走,靴子踩在粘稠的泥水里,盖下深浅不一的印章。他们从废弃小镇向着西方走,哈姆雷特走在最前头,亚瑟与潘安走在后头。
我们现在去哪里?潘安说。
倒悬塔。亚瑟说。
但信上说有十个人。潘安说。
不,不需要,就我们。亚瑟说。
哈姆雷特也是这么想的。亚瑟补充。
我没有这样说。哈姆雷特转过头来。
我没有说不需要他们。我们需要所有人。我只是说,我们并不等待他们。
哈姆雷特的意思是“我们先走”。亚瑟说。
迷雾岛需要所有人,但不需要等待任何人。潘安明白亚瑟与哈姆雷特的意思。
迷雾岛的行动从来不与外界联合,我们独立地完成所有,无论是对帝国海军的袭扰还是对禁忌实验室的拆除。这是迷雾岛人的骄傲。
“我理解。”潘安说,“我只是有些累。”
“如果有一匹马就好了。”他说。
“想想吧,想想吧。”亚瑟笑起来,“这样一座小岛怎么可能有马。这里离最近的马场都有超过一万海里的距离。”
亚瑟说的有道理。
哈姆雷特叹了口气。没有船,没有马,迷雾岛的三位首领只是三个脚程比普通人快一些的老练士兵,其中一个常年酗酒,另一个心率不齐。
他把地图铺开。从当前位置向南五公里是一座废弃灯塔,再向南二十公里,是信中所说的任务目标,那座久闻其名的倒悬塔。
高耸入云。
除非我们能用飞的,但首先我们得找到一处高地。
而这座岛屿最高的高地,就在岛屿的正中心。我们就要到那儿去。
哈姆雷特收起地图,他的眼睛眯起来,地平线尽头,那座巍峨高耸的塔,晃动着,像在招手。
“忍忍吧,就当作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