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乎吗

容九撇撇嘴，不以为然，又重新将沾满血迹的湿衫拿到水里洗干净，再拧干，再帮他擦拭着掌心。

    那一处被簪子扎过的伤口还隐隐有血液往出流。

    “你会在乎吗？”突然，他又闷声问了一句。

    “什么？”慕容九没听清楚，却头也没抬，只随意的反问了一句，一边撕开了一方裙摆，然后对折了一下，再细致的帮他包扎着掌心的伤口。

    拓跋野看着她细致的动作，突然觉得心口软软的，有什么冰封许久的东西在慢慢融化。

    就好似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她的手轻柔的抚过他雪白的皮毛，那一双眸子满是温暖的笑意：霁月，如果有朝一日，你幻化成人类，定是我必兰族第一美人。

    那时，他只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她的手也是这世上最温暖的手。

    他喜欢白雪皑皑的时节，她带着狂奔在一望无垠的原野，天地间一片雪白，干净的透明，到处弥漫着她快活的笑声。

    累了，她便趴在他身上，窝在他怀里，口里轻轻懒懒的呢喃着：霁月……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唯一，却不料，终有一日，她的眼里不再只是他，她的口里喊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她再也不会窝在他的怀里，满是怜惜的望着他：我的霁月。

    “你会在乎吗？若是这只手真的被废的话。”他又低低的问了一句，神情忧伤之中带着期盼。

    “不在乎。”慕容九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一面轻轻的在他掌心打了个蝴蝶结。

    “你……”拓跋野顿时心口一阵刺痛。她说不在乎说的那么的自然，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这般冷清的性子……倒是和当年如出一辙。

    慕容九耸耸肩，望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坏坏的笑了一下，“为什么要在乎？本来他就活该呀。”

    “那你为什么要……”

    不但替他包扎，还包扎的如此细致，那掌心的一点蝴蝶结看起来别致而有趣。

    “我讨厌血糊糊的样子。”她皱着鼻子道，一副不气死他不罢休的样子。

    “你……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放过你吗？”他不甘的咬了咬牙。

    “没有。”慕容九摇了摇头，“我知道，秦寿就是秦寿，若要秦寿改变主意发善心，那秦寿还是秦寿么？”

    “慕容九……”他暴吼。

    她无视他的怒气，继续挑衅道，“不过，你不放过又能怎样？杀不了你，难道我连自己也杀不了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以为本王不敢吗？”他咬牙，发出咯咯的声音，很大。

    “随你了。”慕容九也豁出去了，反正只要他敢胡来，她就以命相拼。

    “你……”他猛然一拳砸在了地上，却正好是他受伤的那只手，顿时，掌心刺痛传来，伤口又裂了。

    慕容九狠狠的瞪着他，“这回不关我的事，你自己解决吧。”

    说罢，起身。

    “别走。”他却伸手突然扯住了她的手腕。

    “你还想干什么？”她气恼的想甩开，却没挣脱掉。

    “陪我坐坐。”他突然语气淡淡的道，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也霸气，倒像是个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微风摇动着他肩头的发丝，几缕不停的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看来倒多了几分苍凉的感觉。

    慕容九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坐了下来。

    也许，这样的人，她是该跟他好好谈谈。

    只是，良久，他都不发一语，让她有些按捺不住。

    “难道，就这样坐着？”

    “难道你还希望我对你做点别的？”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只是，眼底却没有了之前的轻佻与邪恶，倒一本正经的让慕容九咂舌。

    这种挑逗的话都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果然不愧是妖孽毒蛇。

    “放心，以后再不会那样。”突然，他又轻轻道，一双紫眸望着遥远的天空，却好似在自言自语。

    “不再哪样？”慕容九试探性的问。

    “你不喜欢的那样，放心，以后，除非你自愿，否则，我不碰你。”

    “额……”她当即愣住，有些回不过来。

    这……真是拓跋野说的话？她很疑惑，真的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流血过多，造成大脑暂时缺氧，以至于乱说话了。

    “你……说的是真的？”

    “我本也没想过要强迫你。”他苦涩一笑，缓缓收回视线，只是，望着她的紫瞳黯然了许多。

    慕容九抿了抿唇，他都那样了，还不算强迫吗？不过，他既然说以后不碰她，到底让她松懈了不少。

    “其实，我早知道你的身份，阿九。”他又说，“知道你为了他受了多少的委屈，所以，我才心有不甘，我想再不出手，就会像当年一样，来不及了。”

    “当年？”慕容九诧异，“什么当年？”

    “他不是你的良人，他不能给你幸福，你们的爱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他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径直说着，那眼神苍凉的好似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却又充满了智慧。

    “你……”如若换做多年前，她一定要上前狠揍他一顿。

    可是，如今，时过境迁，她再回头想想，也许，真的如拓拔野所言，她和他注定无缘。

    “事情早已过去了，我已经不想再去想了。”慕容九淡淡笑笑，“倒是你，拓跋野，为何你要对我这样？我真的不明白。真的。”

    “你缺女人吗？我看不会，除了眉姐不算，就连上次破庙里看到的几个侍女，也一个个美若天仙，你不缺女人。”

    “女人？”拓跋野冷笑，她还是不了解他。

    就像当年，她依旧不懂，霁月为何选择男身一样。

    “罢了，日后你自然明白。”顿了顿，他突然勾唇一笑，倒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不羁。

    “反正，你也离了那小白脸，目前也无处可去，不如就跟了我回天池，不好么？”

    “离了虎穴又进狼窝，你觉得有区别吗？”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我与他不同。”拓跋野猖狂的笑笑，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小女人，如果你不想被他逮回去的话，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我走。放心，我再不会强迫你，除非你自己投怀送抱，否则我不碰你一根手指头。”

    “我不信你。”

    “难道你不想见见璃将军？”他微微眯了眯眸子，像猫儿一般抛出了诱饵。

    “慕容璃？”慕容九诧异，难道传言是真的。

    “璃将军也很挂念你。”拓跋野微微笑道。

    “他……他还好吗？”纵然以前，他没当自己是妹妹，可是，他毕竟还是自己的大哥，而且，经历了家族变故之后，再次听闻到自己兄长的消息，慕容九心头还是难掩激动。

    “你自己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慕容九皱了皱眉，有些迟疑。

    去看看？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其实，我若强行带你走，你还能反抗的了吗？”拓跋野微挑了挑眉。

    “你这么做的目的？”慕容九沉吟片刻，问。

    拓跋野轻轻一笑，笑的有点苦涩和无奈，“难道你还不懂么？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像你这般能折磨人的。”

    “谁让你说这个了？”慕容九剜了他一眼。

    “其实，这本来是我想送给你的三份大礼之一。”拓跋野又道，“如今，璃将军这个你已经知晓，还有两份，跟我去了天池，我再给你，包你满意。”

    “我不稀罕。”慕容九当即拒绝。

    “知道你不稀罕！可是，我却非这么做不可。”他说，声音很是无奈。

    慕容九深深的望着他，突然之间，觉得有些明白他的心思，毕竟，他身上的这股执拗，她当年也有过。

    那样对轩辕烨死缠烂打，到头来弄的自己头破血流、身心俱疲。

    甚至，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她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可那个时候心里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爱他，爱他……

    看此刻的拓跋野，慕容九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

    “傻瓜，强扭的瓜不甜，不懂么？”她幽幽的说着，也不知道是劝他，还是劝自己。

    “我喜欢吃苦瓜。”他低低一笑，伸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发丝，“而且，就是你这号的，说我自作自受也好，说我自讨苦吃也罢，我都认了。”

    慕容九这回却没有再说什么。

    望着他，突然觉得，这一刻他们的谈话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轻佻戏谑，反倒更像个互吐心事的朋友。

    其实，能这样说说话也很好。

    “呵，原来，这世上的傻瓜这么多。”慕容九吃吃的笑了笑，原以为自己够傻的了，却不料，眼前这个男人更傻。

    “好吧，你说过不会碰我的，以后，要给我足够的自由，我们是平等的，再不许以蛮力欺负我。”顿了顿，慕容九长呼一口气道。

    “好。”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