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死寂。
我们再也,没有理由打破沉默,他感受到我的冷淡安静,而我感受到他的孤僻淡漠。
在肖府大门前,下了马,那个男子抬眼看了一眼,随即吹着哨声,奔驰而走。另一匹马,跟随着哨声,温顺地尾随其后。
他算是,李家中最古怪的男子了吧。
背转身,叩响了大门,随后走入自己的房间。
如珠儿所说,我不再去逃避,顺其自然。所谓家的温暖,可以填补我的残缺,我是如此深信的。之后,因为残缺而产生的疼痛,应该也可以渐渐痊愈,消失了吧。
皇宫。
“蓝帝来见朕,难道是不舍得梁偍这座城池?”
倚靠在龙椅之上的俊美男子,一副慵懒的模样,但是眸底掩藏了锐利的精明光芒。他凛着一张脸,眸中蔓延著深深的嘲弄,虽带着一股沧桑,但仍无损于他的傲气逼人,反更增添了几许狂肆的不羁与落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没有反悔的意思,更何况,凌云国幅员辽阔,不过区区一座梁偍而已,朕没有放在眼里。”蓝乔直视着东方戾的面容,淡淡一笑,语气之中,是不以为然。
“看来,蓝帝亲自前来,想必有要事相商。”抬起眉眼,瞥了蓝乔一眼,东方戾眼中划过一丝精明,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蓝乔收敛了笑意,语气冷沉。“朕想和檩王联手除掉一个人。”
闻言,东方戾心中了然,扬眉,声音低沉冷淡。“朕为何要帮你?”
“自然,这是共同的利益。不只是帮了我而已,更是帮了你自己。”顿了顿,蓝乔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因为,那是我们两人共同的敌人。”
东方戾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神渐渐深沉,很有耐心地听下去。
蓝乔心中一沉,自己根本就无法看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此次前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此刻,面对这个阴晴不定的东方戾,更是觉得彼此同样是天子的身份,却在顷刻之间被他与生俱来的危险气势所压倒在地。
“当年,雪麟国的质子,被软禁在将军府中,相信比我更想除掉仇逸卓的人,是那位质子吧。”
激将法,却不是可以用在他身上的计谋。东方戾嘲弄地笑着,神色散漫地说道。
“听说,当时支持蓝帝登位的人,可就是这位大将军呐。以怨报德,这便是蓝帝处事的一贯风格?”
蓝乔的脸色一沉,藏在宽大衣袖之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东方戾对自己的痛处,了如指掌。而对自己用来激怒他的过去,东方戾却依旧可以波澜不惊。
果然,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朕的确是曾经受到他的恩惠,但是,仇逸卓忘了,这天下,并不姓仇,而是姓蓝。”蓝乔虽然性情宽仁,但是不想把这江山,送到仇逸卓的手中。所以,这一步,迟早要踏出。虽然自己权力被仇逸卓束缚,只能借刀杀人,但是为了之后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可以短暂忍受东方戾的轻鄙。
“所以,檩王与朕,都不想见到嚣张至极的仇逸卓了。据说,檩王甚至在凌云国,曾经身陷险境,那,想必也是仇逸卓耍的手段阴谋吧。”
东方戾的黑眸宛如泼墨,愈发阴沉,勾扬起嘴角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下去。“蓝帝的确是有备而来,但是却忘记了,关于那位质子的这段过去,没有人敢说得如此肆无忌惮。”
在凌云国的过往,血腥和耻辱,疼痛和苦难,都随着恨意,在自己血液之中流淌,扎根,自己不再去回想。
东方戾站起身来,冷眼看他。“仇逸卓握有兵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即使他当真想反,弑君夺位,黄袍加身,也易如反掌。”
冷笑一声,东方戾的视线,紧紧锁在蓝乔的身上。“但是偏偏,他让你当了皇帝,不是吗?”
“可是朕不想留下这一块心病。”顿了顿,蓝乔没有想到,联手除掉仇逸卓,他却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仿佛置身事外。“檩王你似乎对朕的计划不感兴趣,难道不想除了他?”
“檩王你早就有机会反击,但是迟迟没有动手,朕很好奇,仇逸卓的性命,到底还有什么价值?”
闻言,东方戾面无表情,声音听不到半点起伏。“的确,朕不想太早杀了他。”
“因为,杀了他,短暂的痛快,尝不到太多的乐趣?或者,檩王不想杀了他,只是想折磨他。”冷沉着脸,这场看不到结局的谈话,已经令蓝乔有些许的挫败感。依照自己对东方戾的了解,受到那般的对待,不可能毫不反击。
“恨一个人,杀了他,其实是仁慈。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狠毒。”
“狠毒?”即使是被后人歌颂膜拜的明君,依然有狠毒的一面,弑父弑兄的狠毒,依旧磨灭不了无上功绩。否则,如何镇得住这座江山,保得住这社稷?东方戾念着这一个字眼,脸上的笑意,一分分地变冷。
“你暗中做了这么多事,难道不是因为恨他?仇逸卓喜欢的女子霓裳,又是被谁逼疯了?”蓝乔审视地望向他,冷淡地丢下这一句话。一想到晚妹在他身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这样冷漠无情的男人,又如何会善待她?只怕面对着自己的强颜欢笑,背后隐藏的尽是无法说出口的苦痛。
仇逸卓在自己身上施加的,自然要一笔笔讨还回来,至少也该让仇逸卓尝尝,何谓痛苦。他只是觉得,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东方戾噙着嘴角的笑意,语气阴沉。“蓝帝知道的事,未免太多了。”
“当然,这的确是檩王你的禁忌。”
蓝乔压下心中的不确定,沉着脸,继续说道。“不过,朕不相信,檩王对朕的计划,丝毫不感兴趣。”
“要除掉他,很简单。但是之后,得益的蓝帝,要如何报答朕的鼎力帮助?”东方戾嘴角的笑意,一分分地扩大。杀了仇逸卓之后,这个凌云国的傀儡皇帝,更是不足以兴风作浪。至少,自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蓝乔眼神一沉,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檩王想要什么?”果然,他愿意帮自己,自然在利益面前,加上过去的恩怨,东方戾也不可能拒绝他。
“蓝帝不是说,凌云国幅员辽阔,一座城池,算不了什么吗?”顿了顿,东方戾蓦地脸色一沉,斩钉截铁,不留余地。“那好,朕除了蓝帝的这个心病的酬劳,便是曲楚。”
曲楚?这座小岛,物产富饶,从前更是凌云国复兴强大的兴盛之地,是凌云国人眼中的“圣岛”,意义不同一般的城池。东方戾果然口气不小。蓝乔微微蹙眉,沉默不语。
东方戾扬眉,眉眼之间尽是笑意,望着蓝乔愁眉不展的神色,肆意笑道。“只是少了一座城池而已,换来整个天下的权力,从此以后蓝帝可以高枕无忧,觉得不值得吗?”
蓝乔居然懂得假手于人,不单可以成功除去仇逸卓这颗眼中钉,还能把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不留痕迹,想必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耳畔,还萦绕着慕容宇健的声音。
“他要什么,都给他。借助他的力量,除掉眼前的敌人,少了仇逸卓之后,再和东方戾一绝高低不晚。”
蓝乔心一狠,曲楚迟早可以讨回来,不必耿耿于怀。“好,朕等待檩王的好消息。事成之后,自然将履行承诺。”
眼中笑意一沉,东方戾缓缓说道。“不过,朕信不过蓝帝。”
信不过?蓝乔心一紧,他果然不好打发。
“不如,蓝帝将祈玉留在朕身边,日后也好做个信物?到时候,朕自会将祈玉交给你。”扬起嘴角的笑意,他看到的蓝乔的犹豫不决。“蓝帝请放心,朕感兴趣的只是曲楚。祈玉对于你来说,意义非凡,对于朕来说,却是一钱不值。”
蓝乔紧紧握住腰际悬挂着的祈玉,这是凌云国天子的象征之物,但是东方戾对自己的不信任,自己却只能将它当作交易的信物,是十足的侮辱。这一口气,自己实在是咽不下。可是,形势逼人,自己不得不低头。
蓝乔淡淡一笑,将祈玉交在书案之上,镇定地说道。“朕今日前来,特意给檩王准备了一份礼物。”
东方戾冷眼看着堂下整整五个朱红色的宝箱,嘴角缓缓浮现一丝冷淡的笑意。
“这是朕代表凌云国,送给檩王的新婚贺礼。”
“蓝帝想得真是周到,多谢了。”东方戾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声音之中,却听不到一分温暖。
“还有一件事,朕想麻烦檩王。”对东方戾的委曲求全,更令自己厌恶,蓝乔心中只剩下冷意。
“何事?”把玩着手中通体洁白晶莹的祈玉,东方戾漠然地吐出这两个字。
“不知朕是否可以见晚妹一面?”
东方戾手中的动作蓦地一僵,紧握手中微凉的祈玉,心中怒火中烧,表情却异常冷静。“可惜,蓝帝来的不是时候。”
“早在一月前,她就离开了。”
“什么?她走了?”蓝乔觉得,其中没有这么简单,一定另有隐情。早知道晚妹在东方戾身边万般委屈,自己就不该放她走。
“朕身边无数女子,多一个少一个,朕根本就不在乎。既然她想走,朕也不会挽留。”东方戾冷眼看着蓝乔眼中微薄的怒意,吐出几句话。
本以为,她会在离开自己之后,走向蓝乔的身边。她的慌言害他裹足不前,也害他这一月来过得痛苦至极,每当想起她正守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时,他就嫉妒得要发狂。
是,的确是嫉妒。不知在何时起,自己就厌恶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男子,因为她只能是属于他的。每一次她为了不相干的人求他,求他手下留情,他却厌恶自己在她的心中,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会爱人了。帝王的自尊和骄傲,霸道和野心欲望,以及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自己,仅有的温柔,都给了琴幽容。
所以,对于慕容晚的,只是想要得到占有的心情,而绝对不会是其他!
只是,为何看到她的挣扎和淡然的笑意,自己也会觉得一丝不该有的怜惜和心疼?很想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厌恶看到她眼中的半点拒绝和反抗。
是,他在意她看自己的眼光,偏偏不受控制地一次次伤害她,看到她在苦痛之中,越退越远。她却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尘封的心,只向她敞开,听他倾诉过去的人,这世上也唯独只有她慕容晚而已。甚至,琴幽容都不能。所以,这是危险的开始。
属于他的过往,残破不全,面目全非,不堪入目的腐败和阴沉,仿佛经不起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一眼的瞥视。
她不只一遍地说,不恨自己。而他,因为自己无法继续恨她,陷入无可奈何的愤怒。
他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帝王,不配拥有情感。
他可以算计江山社稷,只是感情经不起层层算计。
孤独,也许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结局,更是他的末路。
劈风站在堂下,旁观者清,知道自己的主子,再度陷入了痛苦和怒意。却不是因为,新封的皇后。
“主子,这些贺礼如何处置?”
“蓝帝的一番心意,自然要收好了。”东方戾冷沉着脸,那些宝物在他眼中,只是一堆破铜烂铁!他以为,我放她走了,他就可以得到她?愚蠢!
“看来,老狐狸已经去投靠蓝乔了。”
“主子从何而知?”
东方戾冷笑一声,背负双手站在高处,缓缓说道。“蓝乔在宫中心腹不多,为他出谋划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老狐狸以生病的借口,迟迟不上早朝,我早就怀疑了。不过将计就计,将错就错而已。”
“主子打算怎么办?”
“我要这一次,老狐狸输的心服口服。”东方戾眼神一沉,薄唇紧抿,脸上再度恢复了万年不化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