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赵思辰出院回家，母亲留下来照顾。没过几天，家里又闹了矛盾。之前家务事都是林哲在管，赵思辰不管也不问。母亲恰恰相反，是个爱管事的人，在自己老家就喜欢折腾，家里面积虽然不大，每隔一两年，母亲不嫌麻烦还要大动干戈地把家具都换个位置摆放，她说，这样过日子才有新鲜感！母亲很能干，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本着节约空间的原则，她整理摆放的东西别人甭想找到，为这事父亲和母亲没少拌过嘴。母亲到赵思辰家，按照一贯的持家作风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番，自然，本来林哲放好的东西就都错了位。林哲是个勤俭节约又有些琐碎的人，一些没什么用的箱子盒子也不舍得扔，都堆在阳台上。赵思辰的母亲看不下去，把这些都扔了，母亲说：“这是讨饭的吗？乱七八糟的垃圾也不舍得扔！”结果林哲下班回来，看到他的宝贝不翼而飞，想找的东西又找不到，责问赵思辰，赵思辰说：“那些都没用，我妈扔了，东西找不到的你问一下我妈，太乱了她都整理好了，今天都忙了一天了！”林哲没说什么，但看得出他似乎不太高兴。这些小矛盾还停留在不满的阶段，没有迎来爆发，直到人参酒事件。

    那天，林哲兴高采烈地拿回了一瓶人参酒，说这人参很珍贵，是他妈托人带回来给他补身体的，晚上吃饭，给自己斟了一小杯喝了起来。赵思辰看不下去了，她想这样好的营养品，怎么就想着自己，一点也不懂事，为什么不给丈母娘倒一杯？母亲在这里照顾她，这样辛苦，这个孝心你总应该有吧？而且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经常腰酸背疼，人参酒正好舒筋活络，赵思辰就让林哲给母亲倒一杯。结果林哲很激动，他不以为然激烈反驳：“你没搞错吧？人参酒可以乱喝吗？”赵思辰没想到林哲会是这样的态度，一下子冷了脸，自己拿过人参酒，倒给母亲，说：“妈，你喝，补身体！”母亲看到这个架势，连忙说，她不喝，人参酒是不能乱喝的，林哲说得没错。赵思辰知道，母亲是在帮她打圆场，不想因为这点事让小两口吵架。但赵思辰也知道母亲的脾气，母亲心里肯定也对这个女婿非常不满。妹妹和林哲本来就不讲话，看到这个状况，她更不说什么了。

    按照夫妻俩闹矛盾的固定模式，下一个阶段就是冷战了。谁也不跟谁说话。晚上回到房间，林哲还是没有半点要道歉的意思。赵思辰是真的生气了。一方面气丈夫太小气，太没有人情味，妹妹来了就跟妹妹闹矛盾，把她赵思辰夹在中间难做人，母亲来照顾，他也容不得，连一杯人参酒都不舍得给母亲喝。最让她忍无可忍的是，她现在刚刚怀孕从医院回来没几天，他就算有天大的意见也应该把她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放在第一位啊，跟她一个孕妇较劲生气，有意思吗？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她觉得跟他同床共枕简直是对她的羞辱。可是，她又能怎么样？母亲和妹妹都在另一个房间休息，她不想把矛盾扩大化，更不想让母亲和妹妹见证她失败的婚姻！但是，她觉得自己在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身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她想了想，毅然决然地推开门蹑手蹑脚走到了客厅，一下子瘫倒在沙发里。

    那是十二月底的冬天，客厅里很冷，沙发上只有一条薄薄的毯子，她在黑暗中蜷缩在这里，用无声的眼泪诉说着委屈。林哲并没有出来找她，倒是母亲出来了，她应该是去上洗手间，赵思辰不想让母亲发现自己的惨状，她屏住呼吸闷在毯子里一声都不敢吭，母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一晚上赵思辰都在等林哲来请她回房间，但是，没有，到后半夜，她实在觉得太冷了，担心生病连累孩子，只好自己主动回了房间。她回房间的时候，林哲打呼噜睡得正香，看到他这副德性，赵思辰已经不是生气了，而是绝望，彻底的绝望，她觉得自己败了，败给了这段失败的婚姻，和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生气，为这样一个人伤心，真是太不值得了！她怎么就找了这样一个丈夫？

    家里本来只有林哲和妹妹两个人不说话。现在赵思辰也加入了不说话的行列，就剩母亲关于家务活和他搭几句腔。母女三人用家乡话热烈地讨论着家长里短，林哲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没。过了一段时间，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母亲有些待不下去了。她说：“思辰，你现在情况也稳定了，就让林哲照顾你吧。我就回去了，我跟你妹妹在这里影响你们夫妻感情，你妹妹我已经跟她说了，让她到你单位的宿舍去住，不要再住在这里了，把你们一个好好的家拆散了。林哲这个人是有点不懂人情世故，但他对你还是很关心照顾的，我们不在这里我想对你们这个小家庭更好一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但赵思辰心中一阵凄凉，母亲和妹妹她都留不住，都被林哲逼走了，在这个家里，她不仅没有得到爱情，连亲情都和她渐行渐远。她虽然同意了母亲的提议，但真到妹妹搬走的那天，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妈妈和妹妹在简陋的房间布置着，她有家却不能收容妹妹，她觉得很对不起妹妹，是她没有照顾好妹妹。

    自从母亲和妹妹走了以后，林哲的状态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弃他而去的活的灵魂好像回来了。脸上有了笑容和生气，话也多了起来，对赵思辰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时间久了，赵思辰的心气也没了，夫妻之间的关系又缓和了下来。家务林哲全包了，对赵思辰的生活照顾有加，每次产检，林哲都是请假陪着她去。夫妻俩除了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过日子还算和谐。想到妹妹一个人住在宿舍无依无靠，赵思辰于心不忍经常会叫妹妹过来一起吃晚饭。赵思辰家里没开伙，是在外面快餐店吃饭的。每次妹妹的那份饭钱都是林哲掏的，他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想因此再闹矛盾也没说什么。但两个人还是不说话。有时，赵思辰也会私下各自劝一下，希望他们和对方说话，但他们都说没什么话可说的。赵思辰也只能接受了现实。但这种尴尬的关系总是让赵思辰很难受，每次妹妹过来，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厚此薄彼让谁不痛快。久而久之，矛盾积压在心里，也会爆发出来，每次都是吵两句冷战几天就没了下文。

    家庭矛盾的真正大爆发是儿子出生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