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双数强迫症和几何发烧友

    晚上，凤怀音又有些睡不着，便走到露台看月亮。贵客一般都会住在青云殿的侧殿中，因此郑云深看到她走出来，也狐疑地走到她身边来：“这么晚了不睡觉，出来看嫦娥还是看玉兔呀？”

    凤怀音转头一看，他穿着白色中衣，看起来多了几分清俊。还没回话，郑云深又说：“难道是看星星？”

    凤怀音笑道：“你觉得嫦娥会不会很后悔偷走灵药？”

    “会吧，广寒宫连个人都没有，恁地寂寞。”

    凤怀音此时无心开玩笑，只盯着那轮月亮静静发呆，她想，如果此时身边坐着的是凤怀述该多好，她可以跟他讲讲人类的登月事迹，讲讲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后说的那句话，讲讲电影《星际穿越》和《2001太空漫游》，不过估计他听不懂什么是四维空间和物种起源……

    郑云深见她不回话，坐在她身边凑过脑袋：“你的面具摘下来，本世子看看好不好？本世子真的很好奇你到底伤成什么样，你放心，本世子保证不说出去，也保证不嘲笑你。”

    “不行，会吓到你。”

    “那好吧。”可能是觉得这个要求确实有些无礼，郑云深也没再坚持，“跟你讲，知道你毁容的时候，本世子和萧则打过赌，赌大应还会不会继续坚持和你的婚约，本世子赌赢了。后来有一年中秋，大应的宁王出使我国，本世子问他，为什么大应还要坚持求娶你，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郑云深学着宁王的样子，坐得端端正正，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父皇说了，灯一关，都一样。”然后郑云深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贼逗哈哈哈……”

    凤怀音满脑子黑线，难道她说自己听懂了？她假装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好笑的？”

    “意思就是……”郑云深忽然发现和女子说这个似乎不妥，又改口道：“那个宁王啊，长得可真是没得说，都快赶上英姿飒爽的本世子了，可惜是个睁眼瞎。于是别人便说你们俩很是般配，反正他看不见，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凤怀音笑道：“瞎子和丑女，确实绝配。”

    郑云深轻轻拍拍她的头：“其实带着面具的你挺好看的，比我想的好看多了。本世子倒觉得，一辈子这么戴着面具也是一种特殊的活法。哎，对不起啊，本世子其实看你心情不好想逗逗你的，可是好像又说错话了……没事提你毁容做什么……”

    凤怀音不介意地笑了笑：“没关系。谢谢云深哥哥陪我聊天，我已经觉得困了，云深哥哥也早点休息吧。”

    她突然发现，原来不是谁都能像凤怀述兄弟俩和辞忘机那样能跟她相谈甚欢。

    第二天一早，云浮谷中众人便在谷口送她。苏彦走过来，只挎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凤怀音惊讶道：“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苏彦不好意思笑笑：“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好带的。三长老说，衣物等我到了容歌都置新的，所以我就带了件路上换洗的衣服。”

    凤怀音点点头，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在目光和煦地看着她。是那个她五岁时安抚过的残疾男子曾允，五年前她去谷中找到他，发现他留在谷中给为谷中居民看病，已经深受他们的爱戴了，只是行走颇为不便，凤怀音便钻研了好几日为他做出了这轮椅。

    看到她望过去，曾允冲她挥了挥手，招呼她过去。她顶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过去，曾允递给她一个小盒子，那盒子是纯木制成，但是表面光滑无任何纹路，凤怀音正要打开看看是什么，曾允按住了她的手：“公主殿下，这个盒子现在不要打开。”

    “何时可以打开？”

    “惊惶失措、怀疑自己之时。”

    凤怀音笑了起来，紧紧捏住木盒：“我记住了。”

    她走回马车下，看着谷口站着的众人，放开声音说：“诸位。我凤怀音，本来十三年前就是一缕亡魂。是诸位救我于鬼门关前，又养育我、善待我，教会我做人的道理和生活的知识。我所欠诸位的，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但这份恩情，我将永远铭记在心。请诸位受我三拜。”

    说完，她跪下向众人磕了三个头，衣服和头发垂在石板地面上也全然不顾。

    众人都沉默着受了她这三拜，许多看着她长大的侍女、弟子、长老、面店老板……都开始用手抹眼泪。越王和郑云深静静看着那个跪伏在地上的小小身影，都微微有些动容。

    三拜拜完，凤怀音站起身来，不知谁带头说了一句“公主保重”，接着整个谷口到处都是这四个字，“公主保重”“公主保重”，好像无数喃喃低语汇聚成的汪洋大海。凤怀音满脸泪痕，看了看同样泪流满面的云丘子和云初晚，一咬牙，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马车。

    越王和郑云深也紧随其后上了马车。马车很宽敞，呈长条形，中间还摆了一张小桌子。凤怀音坐在二人对面，用帕子擦干眼泪，一言不发。

    郑云深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包点心：“怀音妹子，本世子昨晚把云浮谷的小食尝了个遍，发现最好吃的还是这个，你早饭都没怎么吃，来吃一点呗。”

    凤怀音一看，那点心用带有郑氏一族梅花家徽花纹的蓝色绸缎包着，一块块倒还完整，有的黄有的红，颜色鲜亮无比，是整个云浮谷最甜的糕点——所以也是她最讨厌的。

    她摇摇头：“谢谢云深哥哥，我不是很饿。”刚说完，肚子就咕咕地响了起来，搞得她老脸一红，还好有面具挡着。

    越王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盒子，说：“你母妃让我带来的。”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五块她最喜欢的无糖鲜花月饼。

    凤怀音微笑起来，想起那个和雍亲王妃在青云殿露台上看月亮的夜晚。她拿起一块月饼，对郑云深笑笑说：“云深哥哥，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很甜很甜的东西，可我不同，下次还是买些不甜的给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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