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卿一身素白,悲痛异常地立在棺柩边,湮染静静地躺在里边,神态恬静安详。如瀑的青丝细致地打理过,没有多余的首饰,唯一就是那支发簪斜插发间,胸前戴着那块象征身份的玉佩。漓卿理了理湮染的裙角,柔声说道:“还是纯白最适合你,这件衣裳啊,是慕容逸远那小子挑的,我知道他对你的情意,可是你们此生注定有缘无份。湮染,我到现在都不信你已经不在了,我真的不信啊。”轻轻执起湮染的手,一滴滴泪打在手背之上,“你是白羽拼了性命也要保住的孩子,怎么能就这样去了呢?之前你明明还有脉搏的,你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没有了生气,你要我怎么信?”
满目素白的灵堂中,漓卿孤身一人站着,身后渐渐响起脚步声,漓卿侧头朝门边看去。那一个个风华各异的男子,此时也一身素服,神情凄哀地步入了灵堂。上官清衍将手中的玉箫放在了湮染身边,“这是我最珍爱之物,带上它,让它陪着你。”他轻轻抚过湮染衣襟前的一缕头发,哀伤地说:“第一次在清云山庄看到你跳舞之时,我就想着若是有一天能为你吹奏一曲,那我的这支萧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可是……那就让它伴着你长眠吧,湮染,我的誓言此生不变,绝不改变。”一支飘着幽香的白梅擦着上官清衍的肩膀,放在了湮染的衣襟间,慕容逸远苍白着脸,专注地注视着灵柩中的女子,唇张了又张,始终未能吐出一个字,他慢慢弯下腰,将额头抵在了灵柩边。林莫羽蓦地握紧了双拳,心痛难耐,他抬步走到了棺前,轻喃道:“阿湮,我带你回家。”这句幼时常说的话语,在此时说来却撕心裂肺的痛。
慕容逸景快步来到堂前,微喘着说:“纳兰洛轩带着所有人马,将午阳城包围了!”在场所有人都带着愤恨的眼神抬眼看了过来,慕容逸远往前几步扯住他,沉声问:“纳兰洛轩亲自带兵围城?”“是,此时已在城门外。”漓卿大喝一声:“来的正好!”说着就要向外冲,却被上官清衍拉住了衣袖,“师父,你说过不能冲动行事,先听听到底如何了再作打算。”“不错,逸景,现在城外情形如何?”
“纳兰洛轩亲自带兵包围了午阳城,传话来说,若是正午前不交出纳兰湮染,就要率兵攻城。”慕容逸景不安地踱着步子接着说:“我们的兵力本就悬殊,若是他此时攻城,我们根本抵挡不了多久。况且,午阳城被包围,我们困在城内,只能死守那一道城门,城门一破,我们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就和他拼了!他亲手杀了湮染,居然还要我们交出湮染!就算是死,我也要手刃纳兰洛轩!”慕容逸远嘶吼着越过慕容逸景,猩红着眼朝外奔去,慕容逸景一怔,迅速闪身拖住了他,“三哥!你冷静一点!”“怎么冷静?我无法再冷静了!我们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要我如何冷静!”慕容逸远颠狂地拉扯着慕容逸景,想要摆脱他的束缚,慕容逸景拼命阻挡,拉扯间,一个紫色的光点从慕容逸远的怀中滑了出来,“嗒”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待看清是何物时,漓卿不由地一惊,他快步上前抢先拾起了那块紫色的佩饰,惊疑地看着慕容逸远说:“你怎么会有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我皇兄临死前给我的,你是不是知晓它的来历?这到底是何物?”慕容逸远此时已冷静了不少,他从漓卿的反应中看出了漓卿应该是知道什么。漓卿忽然笑得有些悲凉,他指了指手中的琉璃佩说道:“原来琉璃佩一直是在你们慕容一氏手中,我原本以为它是落在了纳兰家主手上,也对,纳兰一族根本不可能留得住琉璃佩。”慕容逸景迟疑地问:“这琉璃佩是不是和地陵有关?”
“地陵?你是说卧龙地墓?”看到慕容逸景肯定的眼神,漓卿低声说:“据我所知,这琉璃佩是天渊的一部分,它就是天渊的象征,是天渊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它,天渊就不可能认主。”漓卿低首凝视着手中泛着紫色光华的琉璃佩,忽然溢出了泪水,他将琉璃佩重新交还给了一脸震惊的慕容逸远,又慢慢走回了灵柩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慕容逸远攥紧手心的琉璃佩,侧身问漓卿:“此物真有这样大的作用?”“对,若是你能早知琉璃佩的作用,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有一个叫守陵人的家族,他们一直世世代代守护着卧龙地墓,他们虽不为外人所知,但其实却拥有着很强大的力量,只要琉璃佩现世,就可以得到他们的拥戴。”
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士兵连滚带爬地跑到慕容逸远跟前,焦急地说:“王爷,城外一直在叫嚣着要我们交人,此时已打算攻城,王爷,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满堂寂静,只余下士兵沉重的喘息声,慕容逸远沉声吩咐道:“你先去通知守城将士,让他们加强戒备,时刻注意城外的动静。”“得令!”士兵应了声,立即回身向外冲去。慕容逸远转身走到堂前,倾身凝视湮染片刻,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只能拼死一战了!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将湮染交出!午阳城怕是要保不住了,在我们还能支撑的这段时间里,我会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离开。我最后能为湮染做的,只有这一件事了。她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所以你们都走吧,带上湮染离开这里。至于仇恨,就交给我一个人来承担,这本身也是我应该做的。”
话音刚落,城门处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喊声,伴随着城门被重物撞击的声音阵阵传来,所有人俱是神情一凛,全都朝门外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