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将青鸾放下来?”
他一愕,将我放了下来。我头晕目眩去瞧,原来自己立身之处是一大团五彩祥云,此刻正在女床山顶。想来正是我眩晕之际云头缓升的缘故。
我忍着眩晕之意向下瞧去,岳珂与猰貐斗得生死难解,他四万多年的修为,居然能与十来万年的恶兽斗了这些时辰,也真了得。
只是不知何时,女床山魔障尽散,他二人打斗圈之外霞光万丈,立着一队衣甲生辉的天兵天将,更有战将若干,遥遥观战。地下那些蛇虫鼠蚁早已不见了踪迹,便是虎妖等物也不见了踪迹。
太子殿下柳眉一勾,低低道:"同娑,还不将药丸给了这小呆鸟?难不成真让她修为尽失?”
同娑又从净瓷瓶内倒出一丸药,递了过来。此举正合我意,我从他手中接过药丸,立时吞了下去,感觉一股清凉之气顺着丹田往上,将骨子里的冷意庠意痛意都渐渐敷平,甚至连箭伤腿伤都好了许多,心满意足,弯了弯腰,谢道:"多谢殿下赐药!"拨出七彩青翎,便向着激战圈冲去。
至于是二殿还是三殿,我与他们并无交际,也不当一回事。
身后无声无息伸出一条柔软锦带,将我拦腰缠住,拉回了云头。我恼怒的扯了扯,却发现那锦带将我缠得死紧,一时拉扯不下,不由焦急吼道:"殿下这是作何?青鸾欲相去相助朋友,殿下为何要拦着我?”
手中握着锦带的正是同娑。
太子殿下眉头微微一皱:"与恶兽相斗总还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女子,还是就呆在这云头之上吧?”
我将他上下打量,若非事情紧急,简直要笑出声来。
丹朱的这位夫婿,虽长着张天仙见了亦愧悔的脸,但瞧来性子却有些古怪刻板。打起架来,仙妖自来以法力论,何尝以雌雄论?丹朱现在圈养在丹穴山,将来再圈养在九重天,不过是从一个华丽的笼子里圈养到另一个轮子里罢了,于我,倒真羡慕不起来。
我正了正神色,道:"表姐夫有所不知,下面与那恶兽打斗的,却是小仙的朋友,若小仙坐视不理,不上前相帮,却是有负他的一番情意。”
他眸中水色波光闪了闪,慢吞吞道:"就算你下去,不过是枉送性命。你一只一万年的鸟,还不惜命?”
我恨他不肯相帮,偏这同娑殿下不肯松了锦带,着急道:"殿下,你若再不肯放开,休怪青鸾无理!"手中七彩青翎化作三尺寒刃,刃上暗注仙法,向着锦带划去。
那锦带滑溜溜被同娑收回,他颇有些不满:"你这鸟儿忒不讲理。本王救你一命,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要伤了本王的宝贝。”
我瞧着那锦带倒有几分鲛绡纱的模样,只是比之更为精贵,也不知用什么织成,但这厮瞧来心术不正,我极是恼他,当下撇撇嘴,轻屑道:"不过是海底鲛人织的绡纱锦带,也不值当什么。莫不是鲛人公主亲手所织,赠予殿下的?这倒算得上宝贝。”
同娑颊上立时升起一团可疑的红晕,瞧来竟然有几分女儿态。我心中暗暗赞叹,啧啧道:"鲛人族那两位公主,也确也美貌……”
不防正瞧见太子殿下眸内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我见他笑如波光,粼粼耀目,不由多瞧了两眼,暗叹了一口气。往常只觉岳珂神俊美貌,今日瞧来,他在这太子殿下面前,也只算得上英气,面色干净罢了。
太子殿下见得我又要飞走,扬道道:"堂弟,且上来这里歇歇罢?也给这些神将们练练手了。”
不过一个眨眼,下面战机立转。岳珂已轻易跃出战团,足踏祥云,飞了过来。之前观战的天兵天将们将猰貐团团围住,斗了起来。
我大松了一口气,岳珂已立在我了面前,身上衣衫带血,发冠凌乱,但精神奕奕,将我瞧了一眼,已俯下身去,向着这二位天界殿下见礼。
我恍惚想起来,自己倒不曾向这二位见礼。但此刻若再见礼,万一被同娑殿下嘲笑,却是极不合算的。所以佯装不见,只作关心战况,微微侧过头去瞧下面。
那起天将们想来也是久不操练,不多时便被猰貐打的落花流水。丢盔弃甲,惨不忍睹。我身后传来惊讶之声,同娑愤然道:"这猰貐看来是想魂飞魂散了。哥哥,容弟弟先行了!"一道身影激飞而去,却是同娑殿下。
我连忙转头去瞧凌昌殿下,他面上神色也有几分不好,道:"堂弟且稍待,三弟鲁莽,为兄去助他一臂之力。"身形优雅掠起,如仙鹤一般,已是去得远了。只余我与岳珂两两相望。
瞧着他那般狼狈的模样,身上好几处伤,目中却是奕奕焕彩,猛瞧着我笑。
我被他瞧得心里发虚,连忙将头转了开去。
也不知为何,经过他这般拼死相护,我反倒不如从前对他那般自然了。
从前的时候是想骂便骂,想打便打,如今猛然间欠下天大一份恩情,一时半会倒想不出报答之法,着实令人苦恼。更兼着他这般生死不弃,这却是亘古未有之事,令我心中暖意倍增,极为感激,总想捡些中听的话来说,也好体现我已对他再无怨憎,往日恩怨尽皆作废,今日大恩来日再报之心。但思虑再三,心里反倒乱糟糟的,这就好比从前碧瑶闻听离光要前来拜访东海龙王府,她总要将自己的贝壳衣橱翻得凌乱,再找不出一件漂亮中意的衣裙来见他。
我往常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是一次无甚要紧的会面罢了,何至于这样忐忑?至今日总算明白了,不过是太在意那人罢了。
我虽不像碧瑶一般欢喜离光,但看重岳珂的这份心意,倒有些相类,是以才能词不达意,对自己的口舌至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