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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城中向来喧闹,阿修罗男子达旦饮酒,夜夜比试修为。今晚却与往常略有不同,从来冷清静寂的宫中明珠烁烁,臣子们各个携子带女,连雄力也跟在老父身后,共他年糼的妹妹规行矩步。
飞鸾殿内,明珠璨目,爹爹携了我的手一步步登上王座,朝殿中瞧去,诸位面上表情各有不一,殿中诸人拜毕,一时归座。有娇媚的女子上前献舞,目光滴溜溜在爹爹身上转,身上长裙摇曳开来,如睡莲独绽,远香婷植。
爹爹却端了半杯酒,递了过来:“今日宴饮,怎能不喝酒呢?”我在点将台之上已是喝得过多,若非在离光处歇息一时,怕是如今还醉着,哪里还敢再饮酒?急忙摇了摇头,朝台下去瞧,但见岳珂与雄力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抬头朝我这里瞧上一眼。
本仙犹自记得在离光处,岳珂那张黑了的脸,如今再瞧他这净白的肤色,微带着笑意的眸子,没缘由的觉出了点不怀好意。
一曲舞毕,那舞娘盯着爹爹瞧了好几眼,见得爹爹并无留人的打算,这才怏怏下台,眼瞧着她坐定在左道第四个空着的位子之上,身旁一名中年阿修罗男子,正是爹爹向来倚重的摧伏叔叔,侧身轻言细语安慰那舞娘,我方才如梦初醒,感情这女子不是舞娘,乃是修罗重臣之女。只是她打扮得这番妖娆模样,又直向着爹爹抛媚眼,莫非想当我后娘?
本仙以为,此女子心机亦重,有此想法,确然不太好。于是心中便对她起了几分成见,又多瞧了她两眼,不过眼睛生得妩媚些,腰条儿生得柔软纤细了些,丰胸肥臀,按着凡间的说法,倒是个好生养的。
只是据爹爹说,一万多年以前,娘亲生下一枚蛋以后,他见得娘亲费心巴力,要孵这只蛋,几乎五百年不曾挪窝,他虽有心,但身高体重,又是修罗族的,不若鸟族雄鸟一般,从不曾做过孵蛋这类事,生怕孵在蛋上将蛋压碎了。待得我破壳而出的那日,他虽欢喜不已,但也感慨娘亲辛苦,暗暗发誓以后决不再让娘亲产蛋生子。
本仙心中倒略微替那年轻女子惋惜了一回,中意上谁不好,偏偏要中意爹爹这种半百的男子。这般细想,那眼神便不断在女子身上瞎,倒惹得那女子身边的一名年轻男子与摧伏叔叔警觉,亦朝我多瞧了几眼。爹爹含笑在我耳边低声道:“摧伏旁边的那少年郎正是他的长子,乃是修罗铁骑左翼军统领,能力不下于雄力,鸾儿这次出征,他亦追随在侧。”
我凝神细想,全无印象,遂尴尬的摇了摇头。
爹爹大口饮了一樽佳酿:“鸾儿慢慢挑,最好挑花了眼……”我心中暗乐,爹爹这番模样,倒像是吃醋的光景,与我才相聚不久,芳重说爹爹瞧见年轻小子就心烦。倒是雄力向来对他顶礼膜拜,对他倒还有几分面子。
我一面感叹爹爹一个人孤清多年,忽然之间冒出来个女儿,自然疼惜有加,不舍得嫁掉,一面暗暗朝岳珂瞧去,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想当年他缠着娘亲,气煞了爹爹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这厮向来是个皮厚胆大的,无视爹爹的禁令,不过一会功夫,待得另一支曲子罢了,他便率了雄力与一干年轻男子,各个擎了酒杯前来敬酒,爹爹海量,一仰脖便干了下去,唯独苦了本仙,一个个饮过去,直喝得天眩地转。很是奇怪岳珂那厮虽率了众人上台来敬酒,他自己倒避开,留至最后一位,才慢吞吞上前来,先敬了爹爹一杯,爹爹干了,遂又到了我桌边,笑得不怀好意:“公主殿下喝醉了?在下敬公主殿下一杯酒,贺公主殿下凯旋回朝。”
爹爹先前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晚宴无论如何得撑过去,阿修罗族向来只认强者,我若醉趴下了,怕是会引来轻视。是以本仙挣扎了又挣扎,这才将腰杆挺得直了些,接过他敬过来的酒,强压着反胃的冲动,一仰头饮了下去。
耳边只听得低低的笑声:“公主饮得醉了,还请记得下次,千万别抱错了人。抱错了人不要紧,要是万一将来被错抱进了洞房,在下向来没脸没皮,可不敢保证会做些什么丢脸的事体出来!”
我强睁了醉眼去瞧,爹爹正被上前来敬酒的大臣给拥住,仰头豪饮。修罗部族尊卑并不分明,一切敬意全凭本心,殿中宴饮倒搞得热闹宛如街市,王座前站满了敬酒的臣子。面前的男子笑意盎然,但目中分明含冰压雪,一片夺人寒意。
——哦,本仙半醉半醒之间终于想了起来,下午在离光处,倒的确被雄力给抱了一回。
感情这厮今日脸黑,倒不是气离光健忘,而是与本仙别扭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