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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皑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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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攒下的中川朝局的百官档案和衡京兵力布防图,六月末,西梁以中川狼子野心为由,提马南下,逼近衡京,七月初,中川成王北堂吟上表北堂啸,称先鸣王殿下遗孤北堂繁尚在人世,请求归入皇室宗室金册,北堂啸大怒,欲将北堂吟削爵下狱,并下令追杀“妄图冒充皇兄遗孤之奸贼。”,不料旨意竟被诸臣联名抗遵,认为是“乱命”,百官长跪隆德门外请求大王收回成命,更有好事求名之徒接连上表,暗指北堂啸当年夺兄所爱并鸩杀兄长的旧事,北堂啸被气得险些中风,回宫大发雷霆,却被内臣梅唯一番相劝,附耳说了几句话,第二日便改了旨意,令北堂繁认祖归宗。

    据说归宗之时,宗庙之内,北堂啸假惺惺抚摸北堂繁的背悲泣,要其不要偏信市井流言,孤王寻找兄长遗孤已久,如今天可怜见,你我叔侄终于团圆,北堂繁也连连叩首,神情恳切,称多年来飘零在外,常有家国之思,对叔王更是满心孺慕之情,如今终得回归中川王室,满心感激,无有他想,只愿此生随伺叔王身侧,鞍前马后执鞭坠蹬,便此心足矣!

    叔侄俩言辞恳切,表情生动,执手相看泪眼那一霎哀婉凄切,北堂啸老泪纵横的张开臂膀的姿态,比大戏还要好看,据说宗庙外跪侯的礼官提起袖子频频拭泪,为这亲人久别重逢的感人一幕而涕泣不已。

    而那些父丧母死,经年流浪,忍辱隐藏;那些夺人所爱,杀兄废妻,追杀亲侄,拒不相认,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当日北堂啸便封北堂繁为德王,并授上元大将军之职,北堂大王十分殷切的抓着新任德王的手道:“侄儿啊,叔叔老了,如今国事也筹措不来了,西梁大军压境,我中川风雨飘摇危在旦夕,想我中川小国如何能够抵挡大国雄兵,叔叔近日急得寝不安枕,可巧你回来了,年富力强,英姿勃发,风采不逊我兄当年……真是老天有眼,叔叔便把我中川举国上下,齐皆托付于你!”

    北堂繁几番推辞,称不敢当此大任,北堂大王坚持此命,并设盛宴给大将军接风并提前庆功,宴席上诸臣谀辞潮涌,皆称大将军王风采非凡,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想西梁不过区区孤军,怎抵得我国全民作战,兵精将勇?敌酋授首,万军覆灭,当真只是大将军动动手的事情,一番吹捧,新任大将军飘飘然,当即立下军令状,以自己性命担保,必将于三日之内退敌。

    当时北堂大王连声赞好,抚着大将军的背,称我侄果然深有乃父之风!北堂一族得此佳儿,当真幸事!只要你能打退西梁大军,孤的王位,就是你的!

    据说当夜大将军喝得醉醺醺回府后,中川王宫又开了第二次小型宴会,至于这次宴会的庆祝主题到底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随即,西梁大军压境,要求北堂啸亲自去西梁大营对主帅就“潜狐”事件做出解释,并献城十二座以示赔罪,中川国小兵微,总共也就十一座城池,哪来的十二座?北堂啸被逼得团团乱转,再次在朝堂之上信誓旦旦:大将军繁若能退兵,保我王国安全无虞,孤愿退位以让,北堂繁当即领了令箭,出城应战去了。

    他出城“送死”,王宫里已经开始商量,如果一定要割城池的话可不可以讨价还价,以割几座为最低限度,献上多少珠宝金银以求免祸,一群内臣为这个数字吵了大半夜,天亮的时候听见外间喧嚷,还以为西梁大军终究打进王城,吓得魂飞魄丧四处找地方躲藏,结果在凳子底,桌子底,床底纷纷被士兵拉出,随即北堂繁被众人喜气洋洋的接了进来,称西梁已经退兵。

    北堂啸哪里肯相信,亲自上城楼去看,结果发现西梁军果然退出十里,撤开了对衡京的包围圈。

    据说是英明的德王爷,不顾个人生死安危,单身夜闯敌营,一番滔滔高论,“感化”敌军主将,自愿退兵。

    当然,这番话除了啥也不懂的百姓,是没有几个人相信的,但是无论如何,兵退了,是大家眼见的事实。

    眼前危机一解,北堂啸大松一口气,对北堂繁倍加赞誉,金银赏赐源源不断,早先的王位承继却一字不提。

    他不提,却自有人记得,第二日北堂繁便王袍加身,直上金銮殿,“接叔叔王位也。”

    北堂啸当时起床,赤脚奔出大殿,看见跟着北堂繁前来接任王位的大臣,足足占了朝廷重臣的十中之九,这一惊手脚冰凉,才明白大势已去。

    当日北堂繁就在中川临光殿接中川王位,奉北堂啸为太上王,迁宫嘉德殿,随即大赦全国,减免赋税,撤去因为西梁大军压境都临时征召的新军,修表上书西梁皇帝,愿永为治下臣属之国,忠心不替。

    西梁朝廷回复来得很快,正式承认北堂繁中川王位,并赞其“深承中川先王鸣之膜烈,龙资凤表,堪为人主。”

    此旨传遍中川朝廷,众皆凛然,西梁虎视天下,雄心勃勃,有志在天下一统之心,谁都觉得中川这个小国,迟早都会被揣入西梁囊中,不想竟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北堂鸣遗孤,在中川无根无基的北堂繁如此青眼相加。

    只有几个重臣心中有数,立于玉阶之下,斜着眼睛看宝座之上神色平静的年轻的王,想起数月前各自在家中接到的一封神秘文书,文书上以温柔而彪悍的语气,一一点明了他们从政以来的所有利害关系、私下家财、阴私把柄,并非常客气的提醒他们,中川之主到底应该是谁,不妨把眼睛擦亮点看清楚,如果看不清楚,自然有人帮你擦,信末署名,西梁,赵。

    赵,哪个赵?重臣们掂着那信,看着自己家里一夜之间所有能坐的凳子都插满了刀,再对着衡京之外一直按兵不动好像在等待什么的西梁军营看了看,一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飘零他国的遗孤,找到了强硬绝伦的后台啊……

    随着北堂繁王位坐稳,众臣俯首,西梁大军果然开始缓缓退军,好像来这一场,就是为了护持北堂繁从容登位一般。

    再两个月后,秦长歌接到了返京的单绍带来的北堂繁的亲笔书信。

    将信一字字读了,秦长歌淡淡一笑,递给楚非欢,怅然道:“一番操持,总算尘埃落定,祁繁啊祁繁,那般高处,可曾觉得不胜寒?”

    “容兄逝去,祁兄一生,永远有一处空寒了,”楚非欢轻轻摩挲着那信纸,“纵然身居高位,富有一国,然彩云终散,知己难逢。”

    秦长歌微微叹息,“是的,我终究觉得亏负了他……”

    “亏负他的是我,却是你去帮我偿还,”楚非欢长眉一扬,“本来拿下中川送给他,是最省力的事,但你不希望他被国人所骂,背负着勾引外敌这个名声去做他的王,你的苦心,我知,祁繁自然也知。”

    “非欢,”秦长歌抬眼,语声轻柔,“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没有算过,所以你也别算那么清好吗?我们之间,本就不必计较那许多。”

    楚非欢微微动容,注目她半晌,突然道:“长歌……”

    “嗯?”

    “如果你……”

    “报太师!”

    太师府护卫的声音突如其来响在静寂的夜里,打断了楚非欢欲待出口的询问。

    两人齐齐转过目光。

    对上秦长歌有些不豫的目光,护卫有点惊慌,磕了一个头还没说话,他身后跌跌撞撞赶来的宫中太监已经扑跪上来,惶然磕头道:“太太太……师……”

    “慢慢说,急什么?”秦长歌看着他神情,心中突然一慌,皱眉问,“怎么了?”

    “陛下被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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