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蓝沉默地望着眼前陷入骚乱的小巷,秀挺的身姿宛如一株深夜翠竹,漂亮透亮的瞳里一片漠然。
枪响声,跑动声,低低的呼喊声,到处是令人不快的警戒感,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烧灼的味道,还有隐隐的血腥气。她抬手擦去脸颊上不知是汗还是血的液体,感觉刚刚匆匆包扎过的左小腿伤口又裂开渗血了。她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快速计算着剩下的弹药能让自己坚持到什么时候。但是情况显然已经不容乐观。
然而比眼前紧张情形更令人绝望的,却是刚刚听到的那一番话,让她直到现在还心下一片冰寒。
她并不是温室中的花朵。她爹是个赌棍,整天就知道绞尽脑汁偷家里的东西出去卖然后赌钱。在她十岁时她妈无法忍受不断上门讨债的人,带着两岁的弟弟在除夕前夜消失了,再也没回来。她在一个远亲家长到十四岁,那谢顶的老男人便迫不及待想把她往床上带,被凶悍的老婆发现,大闹了一番。
她在那个时候认识了程明,十七岁辍学开始混社会的程明,帮她教训骂她野丫头的人的程明。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好过,于是她义无反顾地跟他跑了。
她看着程明从一个穷得买不起鞋的小混混变成变成掌管着几个区黑帮势力的头目,从一个被人打得像死狗一样的废柴地痞,变成一个几乎没有人敢直视他眼睛的冷血BOSS。而她,也从那个哭花了小脸说想上学的小丫头,变成端着枪轻描淡写杀人的冷漠女杀手。
她长得很好看,是附近出了名的美人。即使她从不化妆,但肤色雪白,五官细致,乌黑的长发总是潦草地在脑后扎成马尾,高挑的个子和修长的脖颈让她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这副美丽的皮囊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桃花,因为程明一直像个守护财宝的巨龙,用尖利的爪子和牙齿威吓着胆敢窥视她的人。
她是程明的女人,这是她身上带了十年的标签。但是就在前一刻,有人告诉她,程明把她出卖了。
卖给了他们的死对头,和安区的老大尹鸿生。那个狡黠残忍的男人,狭长冷酷的双眸深处隐藏着难以察觉的火热和贪婪之意,像是想要将她吞吃入腹般盯着她,唇角绽开充满嘲讽和得意的笑容:“爷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答应把整个屿光港打包送人,程明那家伙才松了口。”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屋子跑出来的了,只记得跳窗前一瞥,看到尹鸿生交叠着腿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放在椅子把手上,整个人靠在在椅背上,是个极其惬意且居高临下的姿势。身边保镖和手下们因为她的突然行动乱成一团,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好像她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所以并不在意她的小小挣扎。
她不想相信他的话,但她更没办法说服自己对方是说了谎。如果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这趟并不重要的交易程明会派她来?为什么她在两个小时前就发消息求救,但直到己方现在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不能细想,握紧手里的枪,听到有人接近的声音,忙错步躲进另外一条小巷岔道中,借着黑色的墙体隐藏自己的身形。
如果程明真的将她送了人,她要怎么办?郁蓝蹙眉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不到半秒她得出了答案,先跟尹鸿生周旋着,找个机会杀了程明,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她对杀人其实不感兴趣,对反复地争抢地盘也已经失去耐心。程明是她留下的最后羁绊,如果这个男人选择背叛她,那么她只能以牙还牙,然后果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