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说书人与疤脸女

光，陈折戟的气息无时不刻在身边飘散，她的心情只为他蹁跹。她希冀着有一天，复苏的记忆，能如同融化在两人间唇齿间的温柔，融化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们再次琴瑟和鸣。

    或许很多事情，注定了开始，也注定了结局。时光已醒，流年未醒。当她剥开尘封的心事，当她为他守候，为他追逐，在水的影子中盈盈而立，在群山之间奔走呼告。却发现所有的故事，已经沦陷为岁月无可挽回的齑粉。

    她是他的水，他是她的山。可是现在，水势依然蜿蜒，山峦却已经崩摧。她有什么力量挽回一颗消失的心？

    她挣开陈折戟，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流，忽然汹涌而出。

    富民运河从延河西南下游延伸而出，连接贯通南北各条支流，是一条经历数代百姓贱奴挑出来的人工运河，为的是卸去延河每年夏季暴涨时造成的水患。然而这条大延动脉所带来的却不仅仅是消除水患，也使大延并不发达的商业和运输，渐渐显出前所未有的繁华和荣耀。

    水运的繁华和时政昌盛使沿河的市集聚集了众多的商船，牵引了两岸原本贫穷落后的阳曲一带经济发展，近几年甚至隐隐有天府之地的美称。同样的，繁华奢靡的表现，也渐渐孕育滋生出了无数黑暗和腐烂。

    申屠一脉就是这临水之城阳曲的本地人，族中历代都会出些风华正茂天资卓绝的公子小姐，在这片土地上传出许多风流韵事千古佳话，在这地界也算是赫然有名，比得天朝官家放置在这管理漕运、盐运的官府知名度要高得多。随意在街上问一下本地人阳曲申屠氏那在哪儿住，哪怕就是小孩子，都不用考虑直指城北方向。

    在阳曲遍地富得流油的大户人家而言，申屠家虽然算是书香门第，但财力中等，也就只是有两个书斋一个玉器行，在富庶的河岸城市里，这一点儿的小本经营勉强就是中等人家，为什么会成为赫赫有名的人家呢？

    郁蓝骑着马，沿着延河一路走来，听闻了不少有趣的见闻，也见了许多温暖或是不平之事。她和陈折戟分开以后，便轻装上路，一个人想到处走走。

    “要说这申屠家出名的起因，追根溯源的话，就得从最初申屠家一脉单传的少爷申屠怀瑾要成亲的消息说起了。便是此消息的散布全城，引起了全城老百姓看了数百年热闹的开端。”说书先生手持一把折扇，振振有词道。

    郁蓝将长鞭卷起放在桌角，向小二点了菜，便坐在那里开始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要说娶亲有什么奇怪的？”说书先生笑道，打开了折扇，“想当年，这位怀瑾少爷凭着那张清雅的面容和知书达理的气质，在本城里有点知名度，而且是申屠家第一个举人，那时候富民运河还没起来，咱们阳曲也没有出现在这么多的奇人，出一个举子，那可是全城艳羡的大事！”

    郁蓝很喜欢听这种家长里短、前尘旧事，现在这个地方距离延都十万八千里，她不想再去理会那些烦心事，只想单纯地到处游一游，看遍天下繁华。想她彻底死心放弃以后，陈折戟还意义不明地纠缠了一会儿，追了她几个城郭，最后皇帝的命令下来，他才讪讪回去。

    这一去，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上面。郁蓝算是看透了，有缘无分，再努力也是枉然。她还是把有限的时间，放在多拓宽眼界上吧。天下之大，总有个地方能让她当做容身之处。

    “本来，这位怀瑾少爷要成亲是件好事，但是问题在于--年方十七风华正茂的怀瑾少爷要娶的是谁！”说着，说书先生“啪”一声合上了折扇，露出神秘的神色，“谁能想到呢？申屠家也算书香门第，安安分分，居然来了个异族媳妇！”

    异族？郁蓝和许多人一样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说书先生显然很满意自己这个答案说出来大家的反应，矜持地继续道：“座下各位可知道，这异族，其实并非边戎胡虏那些，在距离我大延更远的地方，还有金发碧眼，棕发绿眸的异族……”

    底下有些人不满地嚷嚷起来：“这谁不知道，太小看人了！”座下有些四处游走的商人，见识比旁人多些，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催促他赶快继续。

    说书先生也不急，道：“那位怀瑾少爷要娶的女子，发色双眼与你我是没有区别的，但是人们只要听说她的身份，便会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视如蛇虫猛兽。”他环视一周，道，“因为那姑娘并非我大延人士，而是来自于无人之境内，乃是最擅长巫蛊之术的苗族。”

    擅长巫蛊之术的苗族？郁蓝心里一动，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双生血契来。或许……她想到要去的地方了。

    “苗女妩媚多情，偏偏又泼辣狠毒，最是善妒。若是爱上了谁，便要在情郎身上种下情蛊，”说书人煞有介事地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那男子负了她，便是穿肠肚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