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
盯他半晌,她蓦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什么往他怀里一塞:“和它洞房去!”
和……和它?
他瞪着怀中的小白兔,“啪”,脸上清晰无比地感受到门板关上的风。
溪儿……摸着门板他欲哭无泪,悲哀的是,他还听到了门锁落下的声音。难道他的洞房花烛夜真的要跟这只小兔子一起?他的人生怎么能悲慛到这种地步!
蹲下来,他对着门缝低叫:“溪儿,听我解释啊……”
房里没声音。
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西西索索”的换衣服声。
“溪儿,和化成、杨少爷打赌只是我们喝酒后一时兴起,你知道的,男人喝多了酒总是神志不清,说的话根本就是玩笑,不当真。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和赌约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有……还有就是:没打赌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想娶你了!”他对着门缝坚持不懈,希望能打动她。
溪儿明明就很相信他,很善良很温柔啊,他多哄哄就会好了吧……就是……他不太有信心……
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支愣起耳朵努力听努力听,安静之外还是安静。
弦月之下,一声红衣的新郎倌苦着俊脸坐在门槛下,摸摸怀中小兔子的耳朵:“怎么办,溪儿真的生气了。小兔子,我的洞房花烛夜只能和你一起过了。”
小兔子缩在他怀里,耳朵动了动。
“小兔子……”
小兔子“呼”地从他怀里跳开,“溜”一下窜进厨房,完全不打算和他共度洞房花烛夜。
新郎倌抬抬手,满目凄凉,独自一个人萧萧向北风。
回房,一晚孤枕,辗转难眠,澹台然打定主意天一亮就去哄溪儿,一定要把自己的娘子哄到开心为止。
师父老人家很体贴地早早跑去找老友下棋,将澹间居让给新婚的徒弟,大概他老人家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徒弟的洞房花烛夜会凄凉如斯。
第二天,澹台然蒸好馒头煮好杂粮粥,早早候在桌前等溪儿出来用早餐。溪儿的确依时辰起身,可惜,还是不理他。他闷闷不乐,跑到附近的村子买回一袋鲜嫩青豆,准备中午做青豆饭逗她开心。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灶边引火,他赶紧跑上前:“娘子,这种事我来做就好。”
她也不推辞,负手靠在旁边的木柱上看他引火,还满脸悲壮的吟诗:“娘子,看,为夫七步成诗。咳咳……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啊……相煎何、太、急。”
一步一句,待到最后一个“急”字时,他手中的枯柴也进了灶台。为了燃火,他蹲下来吹了一口气,呼,烟灰扑面而来,沾了他满头满脸。
“燃了!”他转头,猫儿洗脸似的抹了一把,那花纹……
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
“娘子娘子,你终于笑了。”花猫脸一下子贴到她鼻尖,眼睛亮亮的,眸心深处似乎有些什么在荡漾,如徐徐微风。
伸出两指推开花猫脸,她咬咬下唇,端正表情,指指他的脚:“你走了八步。”
“呃?”
“不是七步成诗吗?”
“……那个……为夫以后改进,一定改进。娘子娘子,今天我们煮青豆饭。这是今年新藤长出来的豆子,又嫩又香又滑又多汁……”
豆子哪会多汁?她撇嘴,没打断他,任他欢天喜地的吹嘘。
将豆子唠叨了半天,他歪头试探着问:“娘子,你不生我的气了?”
唇一抿,她的眼泪毫无预警掉下来。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他慌了手脚,围着她不停绕圈,想拭去她的眼泪,却又犹豫不敢触碰她。
“以后不许拿我打赌!”她拼命用手背揉眼睛。明明就没有情绪的,怎么眼泪止也止不住呢?
“绝不!”他终于体会到“恨不能将心肝全部掏出来”的感觉了。她的眼泪就像毒药,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摧枯拉朽痛苦不堪。他宁愿把心肝全部掏出来,只为换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听到他断然的肯定,揉了半天眼睛也止不住泪的她,终于扯过他的衣袖轻拭眼角,将余泪沾尽。抬头时,却见他睁着一张花猫脸目不转睛注视她,忍不住又笑起来。
或许她原本就是一个小气的人吧,生他的气,是因为他把自己当赌注。如今不生气了,也是因为他眼中不掩的焦急和示好,以及弃狗般湿答答的眼神。
当晚,他抱着兔子蹲在门边,可怜兮兮瞅了她一眼:“娘子……”
准备关门的她咬着下唇默默侧身,让出一条缝。他眼睛一亮,傻笑着跳进去,关门。
梦寐以求的洞房花烛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