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息送达李凰熙所在的小县城时刚好是天色渐亮之际。
阿三急匆匆地闯进梁晏与李凰熙下塌的院子里,婆子们忙拦住,略有声响传出,在外间值夜的夏荷忙推开门出来,一看到是阿三,不客气地道:“有什么事等主子们起了再说,别在这儿瞎嚷嚷。”
这一路上最看不惯的就是此人,新仇加旧恨涌上心头,夏荷哪有半分好脸色。
这小侍女不好惹,阿三岂能不知道?只是现在有要紧事不得不报,遂一把拉住夏荷的手臂,一副好商量的语气道:“姑奶奶,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可我真有急事。”
“呸,谁是你口中的姑奶奶?”夏荷嘴角一撇地道。“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
“谁应声那不就是谁吗?”阿三能屈能伸地讨好道,“行个方便给我如何?改天我必定好好答谢姑奶奶。”说完,将夏荷一移推门硬闯。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这个时辰怎么能往里闯?
夏荷朝那些伸头往里瞧的婆子们狠瞪一眼,这小地方的婆子就是不懂规矩,“还要规矩吗?”看她们安份退开守门,这才急忙提起裙摆追上去,好在这厮仅到了暖阁,遂一把拉住他往外面拖,小声道:“你疯了?待会儿再……”
“嗯……啊……”
内室传出男女交欢的声音让外头的两人都愣住了,阿三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夏荷满身的不自在,忍不住狠瞪一眼阿三,无声道:“都叫你迟些再进来的,现在看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阿三无声地反驳,他也委屈得紧,好不好?
都怪他忘了昨儿是长乐公主十六岁的生辰,公子特意带她到这风景优美如画的小县城里庆祝,热闹了一整天,夜里自然少不了恩爱缠绵,此时顿生尴尬。
“凰熙……舒服吗……”
梁晏那明显带着情欲低沉的嗓音此间响起,外头的两人觉得头顶都快要冒火了,遂不敢再留下来偷听墙角,两人一致迅速地退回到外厅,然后各自对视一眼,均一脸红透地撇开头去。
半晌之后,阿三才将手中的纸张交给夏荷,“待主子们起来后,你赶紧呈上去……”
“嗯。”夏荷顾不上脸红忙接过来。
阿三这会儿完全恢复了正常,神情严肃道,“我就在屋外候着,等主子们传召。”
夏荷是忠王府的家生奴婢,自幼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多嘴,什么时候不可以,看着阿三出去,自己守在外室,等里面一办完事她就赶紧去请示,怕耽搁会误了事。
激情过后,空气里仍弥漫着欢好的气息,因搁着火盆的缘故倒也不觉得寒冷。
李凰熙方才稍微平缓了呼息,全身的肌肤泛着粉红的色泽,仍被梁晏压在身下细密地吻着,享受着欢好过后的余韵在身体里回荡,她的手指插到梁晏散开的黑发里轻轻抚摸着,眼里只看得到彼此。
听到外头侍女禀报的声音,两人的动作一顿,皱眉对视一眼,此时天色才稍亮,怕是有急事?
李凰熙忙道:“进来。”
梁晏缓缓地自她的身上翻身下来,长手一伸将她拥进怀里又吻了吻。
夏荷推门而进,拔步床上厚厚的帐幔阻挡住他人偷窥的目光,听从李凰熙的指示将那封密报放在床旁边的小案几上,熟练地点亮了烛台,方才弯着腰目不斜视地退了下去。
待门声响后又关上,李凰熙方才急不可待地一把掀开帐幔,素手一伸将密报拿进来,翻身坐了起来立即打开来看,随即脸色败坏地道:“可恶。”
梁晏诧异道:“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
李凰熙搁下这句话后,立即披衣下床,全身都黏黏的相当不舒服,遂扬声让夏荷打水进来给她净身,将一旁的衣物抛给梁晏,忍不住讥讽一句,“我皇叔不是有寒精症吗?现在居然让静嫔怀上了?这老蚌生珠啊,我呀是越想越觉得可笑。”
在前世的时候,她的皇叔直到死就只生有一女,现在居然还可能再添一孩子,这到底是喜还是忧,李凰熙自己也分辩不清,只是想到那密报上说皇帝高兴得当即就将静嫔的位份上升回妃,还大肆筹备前往天坛祭天为未出生的皇子祈福,她的心情就坏到贴地。
梁晏倒是一脸平静地穿衣下床,看到她烦躁的样子,上前抱着她在怀里吻了吻,“不就是一个没出生的孩子,看你怎么就急成这个样子?”
李凰熙伸手揽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上,“我也不是那见不得皇叔高兴的人,只是你想想啊,先莫论这孕事突然,单说就算她生的是皇子好了,从他出生登基到亲政,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大齐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孩童帝王,这中间的变数太多了。”
她越想越觉得头痛,这消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所有的部署都被打乱了,再说这么多年后宫无一人有喜,现在却突然说有了?怎么想都觉得蹊跷得很。
梁晏扶她坐到八仙桌前,伸手给她揉额头,“你呀就是爱瞎操心,若是你怀疑其中有蹊跷,那我们就派人去查,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凰熙想想也是道理,回身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吻,这才起身去净房冲洗一番,梁晏也跟在她后面前去,正好两人可以一起泡泡澡。
这不利的消息倒是一连串而来,翌日就收到了皇帝给她的密信,之前的一些部署可能要暂后,皇帝如是说。
李凰熙的表情阴沉地将那封信甩到一旁,她的皇叔准备收手,看来不敢再有大动作,而是夹紧尾巴准备为亲生儿谋划了,只是他那身体允许吗?
在这场夺嫡之争里面,忠王府占上风,静王府仍不舍不弃,而梁博森就等着坐收渔利,各方都卯足了劲。
梁晏安抚李凰熙说正打算派人去弄一份帝王的起居注,看看可有什么线索,暂无头绪的李凰熙惟有点点头,帝王即将再添皇嗣,上至隆禧太后下至百官似乎热情都不高涨,看来大家都抱有一份怀疑的心态。
只是这话音刚落,阿三就匆匆走进来,将新收到的信件递给李凰熙,“公主,建京有信到。”
李凰熙接过急忙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份帝王今年的起居注副本,还附有惠嫔的亲笔信,信中道欧阳静妃怀孕两个来月,可肚子看来颇大,皇上冷落静妃多时,这次的孕事传出连后宫也炸开了锅,她会再密切关注,再给公主汇报云云。
“这个女子倒是让我有几分刮目相看,说回我上回打算说动她成为我在宫中的耳目,她倒是一直不接受我抛去的柳枝,现在却给我来了这样一封信,可见看到丈夫别的女人怀孕,是个女人的都坐不住。”李凰熙感叹地道,将信放在火中烧掉,凡事不能给人留下证据。
梁晏闻言,不禁摇头笑了笑,反而将起居注拿起来仔细观察,“看来大家同样都很关注静妃肚子里的那块肉。”这真是帝王的不幸,身为男人的尊严都被扫到地上了。
这起居注表面看来没有什么破绽,也是,当孕事传出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查侍寝的日期,但细细看去,就能发现今年八月至十月期间,皇帝只在偶然的情况下宠幸过静妃一次,如若受孕确是两个来月。
李凰熙瞪大眼睛看向梁晏,“只有一次,我皇叔那十年八年都没开过花的命中率居然就能造出一个孩子来,真是神了。”
正常的情况下是完全有可能让婴儿在母亲的肚子里着床的,只是皇帝的身体异于常人,要完全行房一次都极其困难啊。
梁晏笑道:“确实是神了。”坐下提笔让人送回京去查一查欧阳静妃这半年多来接触过什么人。
李凰熙站在他身旁看他写信,提点一句,“能在后宫出入的人可不多,除了几位重臣外就只有皇族,可别忘了这一块。”
说完之后,她打起了个呵欠,不再看梁晏的动作,这几天她都没睡个好觉,现在静妃有孕一事自己心中渐渐有数后,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踱回内室补眠去。
躺下睡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子被人抱进怀里,她转个身在那人怀里蹭了蹭,感觉他的手伸进自己的怀中乱摸,她伸手一拍,“别闹我,让我睡一会儿。”
梁晏闻言,低头看到她的黑眼圈,心中一疼,两臂将她抱紧了,自从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他确实不知节制要得多了点,不管如何,以静制动是上策,接下来带她再去游览一下外地风光。
至德四年悄然到来,欧阳静妃仗着怀孕的关系,终于说服皇帝再度让她回归后位,圣旨一下,又是满朝文武侧目,隆禧太后的一再反对也没能令皇帝如往日般妥协,仿佛有了孩子,皇帝就似打了鸡血般威武起来。
明福公主被皇帝下旨赐婚给至德二年的状元郎文远征,不过听闻公主不赞同此婚事,正在皇后的寝宫里面绝食抗议。
收到消息的时候李凰熙正由梁晏陪同在那陡峭的天梯上走着,誓要爬上山顶一览众山小,近两年的出游让她的视野开阔,见识有所增长,整个人看起来更为鲜活俏丽。
此时在半山腰休息时,李凰熙看过密报,嘴角一撇道:“不过是一场水陆法会,明福怎么就看上了怀恩,还数次去白马寺纠缠于他,她也好意思?”
听她提及久未见面的怀恩,梁晏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伸手倒了一碗水递给她,“天气有些热,先润润喉吧。”看她正在喝水,遂道:“怀恩虽说是和尚,可人长得俊,明福公主对他有意也在情理当中。”
李凰熙没再就这话题探讨下去,怕是怀恩这段时间也不胜其扰吧,她这个堂姐最是霸道不讲理,现在她的母妃重回后位,性子怕会更为娇蛮。
只是在攀山时身边人的兴致不高昂,爬了好一会儿山,他也只是微笑地问她是否累了,要不要坐轿的话,她摇了摇头,他也就不再吭声,牵着她的手微凉。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连夏荷与阿三等人都感觉得到。
天气微热,李凰熙抹了下汗水,转头朝夏荷等人吩咐道:“你们都暂退我们三丈远,不要跟得太近。”
夏荷等人忙哗啦啦地往后退。
梁晏问,“这是怎么了?”
李凰熙抽出被他牵着的手转而握紧他的手臂,笑道:“我想跟你独处一会儿,不好吗?还是你不想?”
梁晏失笑起来,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求之不得,来,我背你上去。”
看他蹲下身来,李凰熙也没有拒绝,趴伏到他的背上由他背着登山,时不时地闹他几句倒也有乐趣,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小心眼了,只是他不说,她也就没问。
从那高山往下看,云海似乎被踩在脚下,苍茫大地也变得极为辽阔,所有的一切与之相比都变得极为渺小。
“啊……”
李凰熙朝山下大喊,回音立即响起,似一唱一和般,她的笑声更见畅快,转身环住梁晏的腰,“我喜欢这里,比建京有趣得多。”
“那我们以后还再来,好不好?”梁晏抱着她宠溺地道。
她欣喜地点点头。
夜里,他的需求比往日更强烈,李凰熙被折腾得惨了,好不容易挨到他终于发泄出来之后,她抬手就往他的胳膊上用力一掐表达自己的不满。当他额上的汗水滴到她洁白的肌肤上,她的身子忍不住颤粟了一下,只是双眸带着几分不悦地看着他。
他在床上一贯都是以她的感官为依归的,虽强势却温柔,像今夜这样的情形很少见。
心知有愧的梁晏运功按摩她的穴位,歉意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李凰熙仍是皱眉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梁晏摇了摇头,翻了个身子抱紧她,“睡吧,你不是累了吗?”拿起一旁的簪子扔向烛火,屋子顿时就一片漆黑,今儿的月光躲进云层里没出来。
李凰熙的眼睛仍是睁得大大地看着他,身体是疲累得想要入睡,毕竟今天爬了一整天的山,晚上又这样,但是大脑却没有休息的愿望,换言之,她半分睡意也没有。
半晌之后,没有听到枕边人规律的呼息,梁晏低头看怀中的她,似乎仍感觉得到她两眼睁得大大地在看他,遂道:“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吧,他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吻了起来。
谁知,李凰熙却一把推开他,翻身下了床点亮了烛火,拿过一旁折好的帕子抹去身上的黏腻,随即赤着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上坐到靠窗的罗汉床上,径自倒了口茶水喝了起来。
躺在床里面的梁晏看到她这举动,无声地叹息一声,立刻也起身推开帐幔,抓起她的外衣走近她,将衣物披在她的身上,“虽说才刚入夏,夜里还是有几分凉意,莫要着凉了。”伸手拿起她面前的茶杯摸了摸,凉得很,眉头就是一皱,“我们刚欢好过,不该喝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我让人给你送热茶来。”
李凰熙看他准备去穿衣唤人,遂一把拉住他的手,看他一脸沉静地回头看她,不禁冷声道:“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别跟我说没事这样的废话,阿晏,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一年多来我们朝夕相对,你有心事为何不对我直言?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猜来猜去。”
梁晏不禁想要苦笑了,她一向敏感,什么事也不能瞒过她去,转身折回去将她抱到膝上坐好,听到她又问,“是关于怀恩吗?”
他闻言后,身子僵了一会儿,而她那双迷人的凤眸微微一眯,他极力想要掩藏这样的心事,到底还是让她发现了。
“你怀疑我对怀恩有情?”她直截了当地问。
他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又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她对自己的情深一片?不然也不会有此刻的亲密无间。
“那你不高兴什么?”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阿晏,我们想要在一起一辈子就要彼此坦承信任,不然我们走不了多远。”脸色突然一红,“我连这身子都给了你,难道还不够证明我对你的情意吗?”
这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梁晏伸手包住她的玉指,放在唇边珍重一吻,他从不怀疑她的情意,只是,只是他到底说不出口,他介怀的是从她的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今天听她提及怀恩,他莫名地就觉得心如窒息一般憋得慌,没人能比他更明白怀恩那和尚所拥有的那颗凡心了。
若她知道怀恩的心思,她还会镇定如斯吗?
他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那耳朵处却通红起来,李凰熙瞬间福至心灵,吃惊地捧着他的脸,两眼紧盯着他道:“你不会是听不得我提到他吧?”他有小气到这种程度吗?
被她一语中的,他的脸终于通红一片,确实是小气了,一时面子上下不来,竟将放下来,起身走回大床上,准备装困睡觉。
李凰熙啧啧有声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然“噗”的一声笑了开来,随即忍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引得外间的夏荷也小声地问候了一句,她笑道:“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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