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建京,理亲王府。
杜语乔坐在中庭给下人吩咐事情,“都已经转夏了,这夏衣也不能落下,按往年的旧例给府里的人都添上……”
话还没有吩咐完,就听到庭院中有声响传来,杜语乔不悦地抬眸,“嚷什么?不知道王爷感染风寒正在正房里歇息吗?”自打从边境归来后,李茴就染上了风寒,喝了不少药至今却仍未断根,她一想到就是一阵担忧加心烦。
哪知有侍女磕磕碰碰地进来禀报,“王妃,王爷穿上了朝服正要进宫呢……”
杜语乔一听,脸色一紧,忙起身冲回正房,他怎么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公主身在北魏,万一他再有个好歹,怕这日子就再也过不下去了。
急忙冲到庭院的杜语乔刚好看到身影消瘦的丈夫穿着亲王服,边咳着边让人去备马,而那得了她命令的管家却没动,在一旁劝着他要以身子为重。
李茴神色不好地痛骂出声。
“王爷,别怪责他,他不过是遵我之令而已。”杜语乔忙上前挥手让管家下去,急急地扶住丈夫的手臂,“王爷,太医不是吩咐了你要静养才好,这病才好断根……”
李茴抓住她的手,皱眉打断她的话,“王妃,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只是今儿个我非进宫不可,不能任由着太子胡来,不然怕是要害到凰熙。”最后的话却是压低声音说出来的,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听闻。
杜语乔张大口,柳眉一皱,随及俏脸一怒,那个太子仍没有死心?
皇宫一到夏季到处都是绿意盎然,只是帝王李盛基却无心欣赏,自从女儿被女婿强硬带到了北魏后,他就开始茶饭不思,夜里老梦到孙抚芳指责他连如女儿也没照顾好,渐渐有了心病,脸色也颇为蜡黄消瘦。
他从内心深处觉得愧对亡妻的嘱托,连临幸美人的心情也彻底消失了,弄得后宫也跟着他一道愁云惨雾。
此时在他寝宫中侍疾的儿子李芫正口沫横飞地道:“父皇,儿臣这些天来都梦到大姐在异国他乡吃苦,而母后在天之灵又难安,儿臣实在想念大姐,求父亲无论如何想个法子救大姐回来吧……”说到这里,他又嘤嘤地哭出声跪在地上,年方十四的少年郎面相渐渐长开,颇有几分俏似孙抚芳。
他这一哭让李盛基将所有注意力都摆在他身上,明明是儿子,却比女儿长得更像亡妻,心中盛满了舔犊之情,更何况还提及到长女,叹了口气,亲手扶儿子起来,“父皇知道你们姐弟情深,只是可恨那畜生却硬生生地拆散了我们父女,你们姐弟,真真可恶。”骂起白晏顿时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他的肉,想到自己无计可施,又只得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你大姐在北魏可有吃苦?夜里能否睡暖……”
李芫听到父亲又是那般地念叨着,心里就是一阵不痛快,那个男人迷恋她,又岂会真让她过得差?要不然岂会过了这么些日子北魏愣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又上前意图说服父亲,泪珠儿就挂在眼角更是触动人的心弦,“父皇,儿臣想得一计,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副的为难之色。
李盛基满脸的喜意,“当真有法子能救你大姐回来?”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别的,忙一把扶着儿子坐在那凳上,“你还不快点讲?真要急死你父皇。”
“父皇莫急。”李芫见状知道说动父皇有望了,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为难之色更甚,“父皇,不是儿臣不肯说,只是怕说出来非但没人赞成,反过来还要受到指责……”声音越来越小。
“万大事有朕担着,你还怕什么?”李盛基当即道。
李芫这才没有再卖关子,赶紧起身朝父皇又是一揖,最后看到李盛基已经满脸不耐烦了,方才道出,“父皇,北魏与我们大齐的征战无非是国土之争,依儿臣之见,大姐于祖宗江山社稷有功,又岂能是那区区几座城池可比的?不如……”顿了顿,吊足父亲的瘾后,又道:“不如就将我们占来的那几座原属北魏的都城还给他们,换大姐回来可好?”
拿城池换凰熙?
李盛基确实有几分心动了,那几座城池能占来也是多亏了凰熙的战略,现在还回来能换回女儿一条命倒也没吃亏,他抚着胡须思索着,表情却是越来越倾向于赞同儿子的提议。
李芫见状,又是赶紧扇火道:“儿臣怕朝臣多有反对,这一群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以往大姐在还能压制他们,现在看到大姐久未现身于人前均都蠢蠢欲动,没将我们皇室放在眼内。如果将大姐身在北魏之事告之,他们必生事端……”
“哼,朕是皇上,岂需要听他们的?”李盛基脾气上来,一拍龙首道,“朕为了救女有什么舍不得?哪需要他们指手划脚?谁个敢反对,朕就让他回家吃自己的去。”
李芫一见父亲表态,忙一脸喜色地道:“父皇英明。”终于找着由头将昔日长姐培养出来的嫡系换掉,那一群人他是越来越看不惯,既然看不起他这个当朝太子,就别怪他赶他们离去。
父子二人一时间商量得眉飞色舞,李盛基似看到大女儿回来了,李芫却是眼热地看着父亲屁股下的龙椅,什么时候才轮到他在上面发号施令?
正在此时,太监禀报道:“皇上,理亲王求见。”
“他怎么来了?”李芫率先皱眉出声,对于这个便宜大哥他是越来越厌恶,几次三番,三番几次地破坏他的计划,等他一坐上皇位,必将这大哥好好地收拾一通。
“传。”
李芫还在想说些什么劝李盛基拒绝接见李茴之时,李盛基已经是朗声道,似乎想到法子救女儿,帝王的神色又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李茴一进殿给帝王行礼之时,眼角已瞟到太子的神色有异,遂心里暗暗防备。
李盛基一看到这过继来的大儿子,顿时就满脸笑意,忙跟他商议方才小儿子提议的事情,快到李芫都来不及阻止,心里暗恼父亲的不解人意,这个大哥也不是善茬,怕是会明白他真正的意图,本以为他病得不能进宫上早朝,正好可以饶过他。
“父皇,大哥这段时日病得甚是严重,依儿臣之见还不如让大哥放宽心好好养病才是正道……”李芫赶紧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李茴却是看了他一眼,看到李盛基的眼里有些许的关心与懊恼,于是忙道:“无妨,儿臣的身体虽说风寒尚未痊愈,但处理事务却是无碍的,太子殿下过虑了,臣受之有愧。”顿了顿,咳了好一会儿,目光清明地看着李盛基,“父皇,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李芫的脸色板起来沉声问,“莫非大哥不想把大姐救回来?”
李盛基也跟着不悦地皱紧眉头,眼睛微微一眯,最近他也听闻这大儿子与女儿那一系的官员来往过密,莫非是打算接收女儿的势力所以才会大力反对?他的疑心病此刻又犯了。
李茴一看这父子二人的神色即知道他们的想法,心里到底苦笑了一下,他终归还是外人。喉咙一痒郑起手来轻轻咳了咳,听到李芫暗讽大哥身体不好赶紧回府休养的话,脸上的神色更为紧绷,一揖道:“父皇,儿臣正正是因为担心凰熙才不同意这么做,并不是舍不得那几座城池……”
“哼!你倒是说得好听,这事别人反对就罢了,你与大姐一向感情好居然也反对意见,当我们姐弟认错了你,父皇,大哥此举哪堪是为人兄长的举动?”李芫赶紧挑拨离间。
李茴却没有沉默任由他打击,而是将利害分析给李盛基听,“父皇,您若一意孤行,此举非但不能救凰熙,只怕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李芫正要反驳。
李盛基却是一脸的紧张,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刚惕自用,忙倾身向大儿子,“怎么说?”
李茴借机将利害分析了一通,李盛基的脸色更为难看,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而太子李芫却是暗中狠狠地剜了一眼这半路杀出来的和咬金。
在帝王之寝宫里,李芫没讨得好,回到东宫时已是心火上升,怒极将多宝格全部推倒,珍贵的玉器、瓷器……纷纷掉到地上,遂一地的碎片,宫女太监都纷纷走远。
“孤他日若不杀了李茴,孤誓不为人。”他发着重誓。
“殿下?”几位谋臣赶紧进来,弯腰做揖唤了一声。
李芫气鼓鼓地坐在明黄椅子上,那一张半大的少年脸上是满满的不悦。
“皇上不赞成这个提议?”有一谋臣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半晌,李芫方才点了点头,随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你去查查,东宫可有理亲王混进来的细作,全部都给孤清理掉,不然孤每有计划都会被他破坏掉。”这时候他的气下了泰半,没再迁怒他人。
他本以为可以借送还城池一事让北魏知道大姐的身份,然后他再暗中派人送信到北魏,将这是大齐北攻计划的一部分,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以城池换公主的举动,不过是诱北魏踏入陷阱的计谋,从而让北魏一怒之下将没有利用价值的大姐杀掉,这样一来他坐收渔翁之利。
凭此事不但可以除去不听话的朝臣,还能让大姐不能活着回来干预他的政事,将来他的皇位后面将没有人指手划脚,这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哪知却被那可恶的李茴三言两语搅黄了,父皇的耳根子本来就软,他说时明明是一片收好声,李茴不过是往恐怖里提了提,父皇又缩山了,反过来说他到底年轻虑事不周,这样反而救不来李凰熙还会害了她丢性命。
无论他再怎么辩驳,父皇都不再采纳他这一个计策。
最可恶的是,走出父皇寝宫时,李茴拦住他道:“太子殿下,你与凰熙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何苦处处要害她性命?没有她护着你,你能这么轻易地坐上太子之位?若不是念你年轻不懂事,不然大哥必定要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听听,这是当人臣子该说的话吗?他真当他是三岁孩儿,若是大姐与十一相似,甘于在后宫绣花过日子,他又何苦要防她?没人比他更了解大姐的本质,她继承了那位皇祖母的一切性格,留下来必是心头大患。
此时那群谋臣们没再说什么,均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见风使舵之人,太子想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现在这东宫里不讨太子喜欢的杜太傅与蓝耀宗都被太子找了由头遣走了。
若他们不识趣必是一样的下场,这么一想他们顿时头脑就更清醒了,一计不成就再想一计,一定要帮太子达成铲除李凰熙的目的。
李凰熙以为南齐与北魏的消息并不互通,所以她并不知道现在南齐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她之前为她那弟弟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全部都付之东流。
“公子,此事真不告知公主?”阿三皱眉道,他吃过隐瞒了李凰熙的苦,至今仍有几分戚戚焉,现在与妻子夏荷的关系才有了几分改善,实在不想回到久久不能亲近一次的日子。
阿二冷嗤一声,“她现在就算知道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插翅飞回去?”他自始至终都不待见李凰熙,即使知道当初这公主并不是有心要取公子的性命,他仍是不能谅解她刺向公子心脏的那一剑。
阿三瞟了眼与阿二持同一意见的人,抿紧嘴唇站在原地。
白晏却是看了眼窗外的明月,“她现在身子不好,暂时先瞒下,迟些日子再说。”在他眼里,李芫已经是无救了,她现在对这弟弟感情颇深,再知道这些糟心事怕是多少天材地宝也养不好她的身子。
所以这个罪人还是由他担吧。
“是。”阿三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来,其实追随白晏的这一群人当中,就属他与李凰熙的关系最亲厚,看着在南齐土地上张扬恣意活着的李凰熙,来到这异国他乡只能收起自己的爪子时,心里就特别的难受。
白晏意味深明地看了阿三一眼,道:“夜深了,回去吧,阿二,今夜由你守着,明天就要进开阳,一切都不能出错。”这时候他的脸色十分严肃,“至于阿三,你去陪陪夏荷吧。”
阿三听后脸上一片喜意,终于可以抱抱娇妻了,想到儿子已身在开阳,他的心就是一阵激动。
阿二忙应“是”,这一路可以说很安全,也可以说那跟在身后盯梢的人也有不少,更是马虎不得。
白晏回屋之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又是尽量不惊醒李凰熙而轻手将门关上,轻轻地走向床铺,此时从窗格处透进来的月光洒下一地的银芒,掀开帐幔,看到妻子的睡颜很是安详,这一段时日以来她是越来越安之若素了。
慢慢地褪下外袍,脱了鞋,躺到床上,大手一伸将她拥进怀里,大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红唇,小心印上一个吻,然后才闭上眼睛睡去。
李凰熙窝在他怀里,没感觉到他有别的举动,心里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莫不是她对他没有吸引力了?自那次引产后已经过了半年有多,按理来说现在行房也不会有别的影响。
可他却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记得以往两人情热时,除却小日子不能做之外,其余的日子每晚都要来个一两回他才肯罢休,与现在是天壤之别。这段时日她没有明说,但是每晚看似睡了,其实都在等他回房,哪知丈夫却像个呆头鹅一样,她心里多少有点气恼。
带着几分下甘心似的,她的手慢慢地伸进他的衣物下搓揉那结实的胸膛,一条大腿跨到他的身上,身子拱了拱,红唇凑到他的脖颈下,微热的气息喷到他的脖子上,带了几分挑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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