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这女人也是极美的。
在她悄然打量那女人之时,那女人也朝她看来,目光同样是深沉的,两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虽没有说一句话,但暗中已是交上手,同样的审视评估。
李凰熙收回目光,敛裙一拜,“公爹,您唤儿媳?”
她这一声公爹,让明祯帝打了个冷颤,这几个儿媳当中只有她光明正大地唤他公爹,怎么听都不适应,扬了扬手,“起来回话吧。”目光看向一旁红了眼睛的阮妃,“阮妃,人到了,你亲自问问吧。”
阮妃泪眼朦胧地说:“皇上,臣妾相信这事不关睿王妃的事情,是下人弄错了……”
一旁坐着的嘉元公主嘲笑道:“阮妃娘娘刚才还不是嚷着要捉拿害死这宫女的凶手吗?怎么现在又不嚷了?”
阮妃恨恨地看着嘉元公主,原本想要恩威并施地收伏李凰熙,哪知道她会突然进宫,将她已经布下的一切都打破了,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皇帝又是何等精明的人,怕是事后察觉到她算计李凰熙,又要给她眼色看。
“嘉元公主说的是,只是睿王妃进宫的时日不多,怕是我误会了也不一定。”阮妃柔柔地道,表面看来与嘉元公主交情相当不错。
李凰熙看到这阮妃句句都维护她,只是那个想下铒的人是她,现在又想做好人的也是她,这世上怎么可能全都是一人占尽好处?这不合理。目光看向另一边,这是嘉元公主?倒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难怪与杨朵朵是母女俩,都是一路货色。“阮妃娘娘若不是听闻你那死去的大宫女曾见过我,不然也不会让我背上这嫌疑……”
阮妃没想到她竟说得直白无误,半分婉转也没有,一张俏脸不禁有了些许怒容,这不识好歹的南齐女人,唤她一声睿王妃是抬举她了。“睿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处处维护你,给你开脱,你却这样怀疑本宫?皇上。”最后又拉了拉明祯帝的衣袖。
明祯帝拍了拍她的手,严肃地看着李凰熙,“你之前是不是教训那宫女,所以才会与她结下仇口……”
“公爹明鉴,那宫女确与儿媳有一面之缘,阮妃娘娘念儿媳初进宫无人照料,为了多加提点我,遣了两个宫女到儿媳跟前说些‘体己话’,让儿媳感恩戴德到娘娘跟前谢恩。这本是莫大的机缘,只可惜儿媳舟车劳顿,只能婉谢娘娘的好意。哪曾想她们二人却言语不敬,儿媳不过是代为管教一二,哪知……”
阮妃与李凰熙暗中较劲久矣,就是要李凰熙低头求她,然后她才像救世主那般地拉她一把与之结盟,共同对付嘉元公主这对母女。只是她等了又等,这个女人偏沉得住气,被嘉元母女欺负至此也没低头求她,这让她更是暗恨不已,若她的儿子有十来岁,不是那三岁,她才不会对她多看一眼。
现在听到她那番似好话,实则是咬着字眼吐出来,听来很不是味道,自然明了她是在明褒暗贬她,这样她如何能吞下这口气,遂厉声道:“哪知你却让人将她们二人打伤,然后让她们其中一人重伤不治,挨了这些日子还是去了。睿王妃,这是我宫中的大宫女,要管教还轮不到你。”手拍了两下。
随即一名宫女被带上来,赫然是那天那个瘦削身材的大宫女,看来死去的是那个脸上长痣的宫女,李凰熙瞟了一眼暗道,果不出她所料。
只听那名瘦身材的宫女哭着给她泼脏水,说辞与阮妃相去不远。
李凰熙淡定地听了半晌,方才抬眼看向明祯帝,“敢问公爹,这两名大宫女都是阮妃娘娘的,她们的证词自然与阮妃娘娘相同,儿媳再怎么说又岂能比得过人家串通好的?如果是这样,儿媳身边的侍女也有话要说,夏荷。”她威严地唤了一声。
明祯帝不由得皱眉,不晓得南齐皇帝如何养女儿,怎么能将一个女娃调教得比他的某些儿子还要有威仪,她一身宝蓝色北魏衣装站在那儿,就似空中多了一轮明日,不比他的帝王威仪少多少,这真是怪哉。
夏荷出列,屈了屈膝,“奴婢那天可做证,主子与奴婢都没有打过她们二人。”她的手往那瘦身材的大宫女指去,“主子不过是教奴婢吓唬她们而已,哪知她们二人居然一人吓得跌倒在地,扬起来的手还打在另一人的脸上致其倒地弄脏了衣物,然则她自个儿却不小心碰到那尖凸起来的石头,遂磕破了皮见了血,之后两人就慌张离去,奴婢所言都是事实。”
那名瘦身材的宫女眼里闪过一抹慌张,随后看了眼阮妃难看的脸色,瑟缩道:“你……你这分明是推脱之词……”她想到那天两人慌张逃后,曾对过口供,为了掩饰两人办差不利,遂就将一切都推到李凰熙的头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阮妃会利用此事,弄死了人,然后抓这新封的睿王妃的茬,睿王夫妇是新宠,她现在是半分好也占不到,心底是后悔死了当日说了那谎。
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阮夫人眉头皱得很紧,没想到这两个宫女当日居然说了谎,现在这睿王妃又是牙尖嘴利的,怕是不好栽赃在她头上,由得她女儿再做好人了。
看了眼明祯帝的面容,她的表情终难舒展开来。
“公爹,不过是个奴才下人,儿媳有没有必要为此说谎,只是我的婢女说的话阮妃未必信,这大宫女说的话又如何能定我的罪?”李凰熙冷笑道,“当日除了此二人,还有第三方证人可以证明我派人打人的?”
阮妃脸上青白交错,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来说。
“即使没人可证明,但你也不是完全无辜,这宫女太监也是人,你有打人致死的嫌疑,证明你并非爱民如子之人,皇兄,依臣妹之见,这睿王妃品德有瑕疵,可见不堪为正妃,怕非睿王之福。”嘉元公主轻飘飘地道,表面看来是帮了阮妃,实则是想趁机让李凰熙腾位置。
这个南齐来的女人太美,太耀眼,她的朵朵未必能胜她,还不如一开始就打压她,使其难翻身,以后再任由她搓圆捏扁就容易了。
阮妃又岂会看不出嘉元公主的意图,暗恨地看了她一眼,可恶,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老是挡她的路。
李凰熙却冷冷地睇着嘉元公主,“姑姑这话有失偏颇,你的女儿介入了我的婚姻当中,你又有何立场在此评说我与阮妃娘娘孰对孰错?再说这次打骂宫婢之事我没做,但是主子教训个把不听话的下人之事,怕是姑姑也没少干吧?不然哪来你杨府的主子难侍候之名传遍开阳?姑姑其身要正才能给我们这些后辈当好榜样。”看到嘉元公主的薄唇抿得很紧,脸上绽开一抹更冷的笑意,“不然就是沦为笑话一桩。”
阮妃听着这一番话,不禁暗笑地看着嘉元公主吃瘪,李凰熙没说错,嘉元公主处死的下人怕都有好几百,只是她身份高贵无人敢言罢了,至于死的下人,给些钱甚至不给钱都能打发掉。
“皇上,看来是臣妾偏听偏信,此事确是找不到第三方的目击之人,臣妾不想因此事让皇上难为,不如就此罢了,可好?”她适时地做好人。
明祯帝揉了揉眉心,妹妹的心太大了,不过一桩小事她就想要为朵朵争名份,看了眼妹妹,又看了看那不服输的儿媳,“这事就此了……”
“公爹,世人皆知儿媳来自南齐,可不能背这黑锅,儿媳不是姑姑与阮妃娘娘有莫大的靠山,怕是日后此事成为儿媳的污点,到时候就是儿媳的错了。请公爹下旨将此宫女收监,严刑逼供看她吐不吐真话还儿媳一个清白。”李凰熙屈膝道,现在轮到她不依不饶。
阮妃的眼里有薄怒,嘉元公主暗哼一声。
明祯帝看着李凰熙,有些恼她不识趣,但是思及她的出身,似乎又在情理当中,她的处境确不能与身边的两个女人相提并论。
哪知没等明祯帝发话,那名瘦身材的大宫女已是抖如筛糠,跪在地上猛磕头,“皇上,娘娘,开恩啊,是奴婢说了谎言……”她怕真被拉下去用刑,那她也很快就要步那脸上有痣的宫女的后尘。
阮妃一脸动怒,“你们居然说假话骗本宫?好大的胆子,来人,拖她下去等候处置。”
瘦身材的宫女被太监毫不怜惜地拖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娘饶命”,一张脸更是哭花了。
明祯帝脸上有着淡笑看着儿媳,“这回满意了吧?”
“儿媳谢公爹维护。”李凰熙道。
“若是对朕感恩,那往后就要好好与朵朵相处,不要让阿晏分心。”明祯帝仍不忘敲打她一句。
李凰熙没再吭声,只是头微垂。
明祯帝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遂也没再抓住这条大做文章。倒是嘉元公主的目光更见凌利,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她行事的态度,眼前这南齐女人怕真是来历不凡,不然一般的小户人家是养不出这样的女儿,通身气派至极,至少看来也她也不相上下,但她的年纪小自己整整一辈。
这会儿更加深她对李凰熙身世的怀疑,手中轻轻地转动着青瓷茶碗,薄唇勾起的笑容有几分阴深之气。
这一场小小的风波终是过去了,夏荷暗吐一口气,好在这阮妃不知是不是缺少对手练阵,宫斗的水平不高,至少比不上南齐皇宫里的层出不穷,这个局布得并不高明,连她小小的南齐宫女都鄙夷阮妃的手段。
明祯帝被嘉元公主拖走了,殿里只剩下阮妃与李凰熙两人。
阮妃上前冷冷地打量她,“你倒是好大的架子。”
“我若是娘娘就不会如此来请人,小心盟友没有倒添了仇人。”李凰熙转动着手中的戒指,似漫不经心地道。
阮妃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本宫派人请你来,你又何曾应本宫所请?”
“你那宫女请人的水平有待商榷,阮妃娘娘,拉拢盟友不是靠下马威的,我来教教你,譬如要有共同的利益,这样才能长久。”李凰熙道。
阮妃一挥手,嘴硬道:“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要拉拢你?”
李凰熙也不跟一个白痴置气,整了整衣袖一副要走的样子,“阮妃娘娘的孩儿不过三岁稚子,可我的夫婿早已是成年的皇子,孰优孰劣不用我多说,再说我一直对你这半吊子宠妃的未来命运担忧,你该翻翻史书,即可以看出你的处境有多么的糟糕。”轻唤一声,“夏荷,我们回去,王爷怕是要回来了,正好可以给他备午膳。”
夏荷应声上前伸手让公主搭着,主仆二人转身即走。
阮妃气得咬紧银牙,她才来没有多久居然也能看出她并非真正宠冠后宫,至少抓不到皇上的心。被她这么一说,她的信心开始动摇,皇上的身体看来不错,但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她的儿子虽然最小,皇上却没有因他是幺子而多加宠爱,相反他视而不见。
那几个成年皇子更是没将她看在眼里,她就是拼命拉拢也未见成效,皇帝的宠只在这后宫,她的手伸不到前朝,阮妃这么一想,身子抖了抖,身边的侍女赶紧扶住。
好半晌,她才低咆一句,“站住。”
李凰熙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转身斜睨她,“阮妃娘娘唤住我是不是要与我共同对付嘉元公主?”
阮妃一把推开扶着她的宫女,上前与李凰熙对视,“本宫一向信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睿王妃,别把姿态摆得太高,现在你的处境也不比我好多少……”
李凰熙微微一笑,“别太自信,眼见未必如实。”
阮妃一怔,这女人的丈夫这段时日与杨朵朵接触增多,她怎么半点担忧也没有?这不合理啊。“你……你有应对的计划?”
“娘娘说呢?”李凰熙挑高眉。
阮妃抬高头看了她半晌,突然一把握住她微凉的手,“这大魏一入秋就寒凉得紧,睿王妃初来乍到,由本宫与你说说过冬需要备些什么,再过些时日睿王妃搬出宫去,我们怕是没有机会多聊些。”
李凰熙也笑道:“那我就多多向娘娘讨教。”
“好说。”
两个女人一反之前的剑拔弩张,突然上演了似姐妹好的画面,让周围的宫女们大掉眼珠子,这皇宫的女人真是能屈能伸,没一个可小觑。
用了午膳之后,李凰熙才在阮妃的亲热送行下离去,才刚走出这两宫并做一宫的宫殿,即见到嘉元公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睿王妃,你到底是谁?”嘉元公主冷冷地开声。
“姑姑说是谁就是谁。”李凰熙回道。
“别叫我姑姑,你没这资格。”嘉元公主突然发难。
“有没有这资格,公爹才有资格定,目前还没轮到姑姑粉墨登场。”李凰熙嘲笑道,她没有必要讨好这嘉元公主,因杨朵朵之故,两人交恶是正常之事,“对了,若姑姑的女儿真有进我家门的一天,我必定会好好地教导她什么是为妾之道,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曾经就调教出过不错的侍妾,立在主母身后可是半分错都没出过,有机会引见给姑姑。”
嘉元公主的脸气得铁青,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这样一番话,现在居然说要调教她的女儿当一个合格的妾室,而且还暗示要虐待她的朵朵,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气怒的她扬手就要给这南齐女人一个教训。
巴掌还没有打到李凰熙的脸上,就被她稳稳地抓住手腕,她的身子前倾靠近嘉元公主的脸,半点没有退让地看着她,“姑姑,别人要买你的账,不代表我也要买。这场战争是你掀起的,我只是不得不应战而已,你敢把杨朵朵嫁进来,我就敢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姑姑,尽管试试。”嘴角一勾,将嘉元公主的手甩开。
优雅地搭手在夏荷的手背上,越过嘉元公主往前走,走了约莫五六步又回头冷笑道:“对了,姑姑,我还忘了说,前儿公爹跟我提将你家杨朵朵给我调教之时,就说过这大魏的大妇一如我南齐,那可是给了我行事的方便,姑姑,可要记住了。”
嘉元公主闻言,猛然转身,这该死的南齐女人居然警告她不要去告御状,看到那个可恶的南齐女人走远,脸上气得扭曲起来,她从来没试过被人如此对待,好,她记住了。
“公主?”一旁的宫侍看她站在那儿半晌没动。
嘉元公主闻言猛一转身一巴掌甩到那宫侍的脸上,然后抬脚就走,可怜的宫侍捂住被打疼的脸一句怨言也不敢出。
李凰熙回到寝宫之时,拓跋晏已等在那儿,一看到她即迎上来,“没出事吧?”
她瞟了他一眼,“若我真出事了你还能安坐在这儿?”
“你呀,就是吃定我了。”拓跋晏一把抱住她在怀吻了一下,若不是后来接到她在阮妃那儿相谈甚欢的消息,他少不得要亲自出面不让人为难她。
李凰熙的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妥,现在就等一个适当的时机下另一个铒。”
他听后仍是皱了皱眉。
“没人比我更有说服力了。”她眼里闪着寒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