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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漓听到顾羲凰提起姜家的下场,脸色有些难看,想起自己与顾羲凰初见时就提起想以外戚身份入朝为官。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年少轻狂,不懂得朝局动荡。参天大树一夕覆灭,最后仍是一无所有。
“姐姐这话严重了,小弟瞧着肃王殿下对你极为宠爱,他日就算有了正妃入府,也不会分了姐姐的宠爱。”
顾羲凰的目光却扫向王江漓桌案上垒起的账册,说道,“那些也不过就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明之你从商这么久,难道不懂得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真实么?其实这不过就是小事一桩,我为顾炎清谋一个有前途的出路,往后他也只是作为你的副手为你分忧罢了。而且我此次来并非空口白话的诓骗你,倒是有个消息可以与你先知会一声。”
“什么消息?”
“你应当知道前不久我与王爷一同去了一趟西南,按照陛下的心意,是想要让西南的蒲州与莱州自给自足养育州府百姓,可无奈西南山路陡峭不易成行,偶有一两条官道也多半为官府准备,商贾不能通行。我与王爷呈上的奏疏里,已向陛下进谏开通山路,以通物资。而我在这两州看到不少京城乃至北部几州都稀缺的药材和食材,若你能趁着现在打通西南往京城的商路,他日官道与商道齐开,岂不是独你一人占了先机?为商者囤积居奇以成买卖,只要你手中有了旁人不曾有的,那这生意也就不愁买家了不是么?”
王江漓听后,眼珠子极快地转了几圈,脑中也是在仔细盘算着利弊得失。顾羲凰也不着急,杯中的茶饮尽,她就自己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等到杯中水满,就见王江漓笑盈盈的目光投了过来。
“姐姐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否则你以为我与王爷为何要去西南一趟?”
“有了姐姐这番话,那小弟就将顾炎清留下吧。若他有经商的本事,一两年内终会有所成就,到时小弟也可向姐姐交代。”
顾羲凰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回道,“那就劳烦明之费心了,今日起顾炎清就留在你身边随你经商。一应需要的银钱我等下回王府后会派人送来,还望明之能善待他。”
王江漓不知道顾羲凰为何如此着急,今天就让顾炎清留下,但对他而言都是好处,也没什么可拒绝的。“那就都听姐姐的安排,我这就去命小厮在我院中为顾炎清准备好房间。”
顾炎清见王江漓离开,周边也没有任何人在,回到房中低声问询道,“王妃让小人跟随王家大公子经商,是为以后回到潇州做准备么?”
顾羲凰点头回道,“今日正好你与我同来王家,我有这个借口可以把你留在这里。曲诚君,虽然商贾的地位极低,但对于你来说算是个不错的营生。王江漓看着年少气盛,但他背靠外祖父的生意,手中不乏经商的谋略。若你能好好跟从他,接管了在潇州的一应生意,以后留在潇州也是吃喝不愁的富贵人家,总好过以前不见天日的日子吧。”
“王妃所言甚是。”
“半年之内,我便会找机会离开京城,从此销声匿迹。你若有本事就在半年之内成为王江漓的心腹,同时前往潇州。我会给一笔银钱作为你自己经商的本钱,之后所有的营收都由你自己分配。若你觉得我的确有恩于你,那就在潇州为我多置些铺面,保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曲诚君,你我也算是主仆一场,今日之后都要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了。”
顾炎清知道顾羲凰此举是在放他自由,从今日起他已经不再是肃王府的下人,而是一个跟随王家大公子经商的商贾。有了自己的本钱,也有了一技之长,所挣得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必再为任何人卖命。他心中感慨良多,当初投靠顾羲凰是因为他认为顾羲凰是唯一能对抗顾之徽的人,现下才意识到当初的决定的确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他双膝跪地,抬手作揖抵在额前,对着顾羲凰重重一拜。
“小人多谢王妃再造之恩,此恩此情他日定会在潇州回报。”
回程的路上,顾羲凰一人坐在马车上冥思。她之所以要安排顾炎清留在王江漓身边,一是要给他一条出路,二是不能再让更多的把柄留在京城中。若他日她离京后白衡英盛怒之下用顾炎清的性命要挟于她,她只怕会左右摇摆纠缠不清。如此一来,在京中与她有所纠缠知道她身世的人,也就只有王府中的素荷三人了。这三人一直以来都是白衡英的亲信,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今姜家被拔除,朝中再无人能与白衡英抗衡,依靠着宫中贵妃的宠爱,以及白衡英自身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册封为太子。到那时……一旦戚廖凤传信而来,潇州的一切都安排妥当,那她也终于等到了要离开这里的时机。
想想两年前她也是这样坐在马车中入了京,当时是怎样的心境?她掀开车帘,看着道路两侧的景象。当时的自己还有满腔的抱负,想着要回到这里来夺回自己失去的所有。可到头来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骗局罢了,亲人的欺骗与伤害,在她身上埋藏了十八年的秘密。一点一点剥离开,最后留下的终于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这两年发生的种种在她脑中飞速掠去,无数人的身影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如经历了半生那般沧桑。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总算寻回了失散多年的两位兄长以及她的孪生兄弟,骨肉得以团聚。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行。
她想再最后看看这座繁华的京城,便吩咐邓晖驾着马车在城中慢慢地溜达了一圈后才重回肃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