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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二 还齿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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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皇帝要微服私访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国。

    国民对于阁老们后续的反对一无所知,只觉得没消息就是已经开始微服私访了。

    于是,个别闲得发慌的民众开始四处寻找新鲜面孔。

    知道新帝长相的各大家族族长,则把不肯嫁进宫里的宝贝儿子金贵女儿都藏进深院,押上大锁。然后闭着个河蚌嘴,每天一下朝就在各种树后墙角人肉寻帝。即使知道皇帝还在上朝也不含糊。

    ——谁知道皇帝会不会一时兴起,下了朝就突然来微服私访呢?

    而对于予家和柳家这两大巨族,以上行为就属于没见识的小老百姓才会干的事情。

    毕竟由他们的高级内线传来消息——皇帝压根儿就没出得去皇城,如今还被那些阁老们严防死守地扣在宫里闲得抠脚呢。

    得了这消息,最快作出反应的是柳家。

    柳家二小姐已递了名字,九成九要进宫当皇后,自然急着知道未来夫君的模样。于是百般恳求父亲把自己安排进宫几日游,偷摸摸瞧上几眼。

    柳大人本就对二女儿心怀愧疚,不待多求便应了。依着二女儿的要求,请人假扮柳二小姐在府里呆上几日——以免临时有什么访客来寻,让人生疑。又一路撒银子把闺女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皇帝身边,当了个临时宫女。还化了个名,叫小铃儿。

    于是在真君权钻狗洞出宫还挨了揍之后的第二天,柳二小姐柳泠泠就红着张小脸进了宫。

    再说君权的另一个铁杆发小,兼忠心不二的侍卫沈涟。

    自打君权决定让他顶包假扮,糊弄那帮老头的一刻起,就从头到脚没得过一次完整的安生。

    日日紧张失眠,噩梦连连,两天时间就把先前十七年闲出来的膘瘦了个干净。

    穿君权的衣服倒不再勒得慌了。

    按照计划,沈涟每日清晨躲在被窝里,用祖传的上妆术化出高鼻梁、高颧骨和窄下鄂,再描一个以假乱真的剑眉,原本就与君权有五六分像的容貌便像了个八九分。

    上朝时,只要板个讨债脸,反比如今在宫外解放了少年天性的君权还像真的君权。

    柳泠泠第一眼见着的,就是板着脸从君正殿下朝归来的“君权”。柳泠泠拿家父的相貌与“君权”一比,大为满意。

    虽不至一见钟情,但也是个符合标准的美男子。

    当即红了脸,对着“君权”天外飞仙地一笑。

    这笑容正被沈涟撞见,抹了粉的脸无人知晓地红了大半,眼见着要烧到耳朵上才在心里大呼不好,赶紧疾行几步,把后背留给一众宫人。又猛地刹住,险些被地毯绊出去。

    堪堪站定,强迫自己回忆刘柱吃鱼十八景,几息之后,把腰杆子挺得笔直,潇洒又冷酷地一甩手。

    “嗯,都下去吧。”

    而此时的君权,正面对活生生的刘柱吃鱼十八景,原本还有些荡漾的心思都飞到天外去了,这才觉出额头疼得很。

    伸手一摸,才发现皮肉翻卷,早已凝成冷硬的一片,也不知脑壳凹下去没有。

    一走神——嘶,下手没轻没重扯到了伤口。

    刘柱听他痛呼,立马停下吃鱼看过来,怜悯道:“公子,要我说还是那位小公子惨一些,牙都磕没了,你这泯创粉敷上几日约摸能好。唉,可惜我家大伯的生芽水只能生出果子,生不出牙来,去年我家牛磕掉了两颗门牙,给灌了三十四缸的生芽水也没生出牙来,真是骗人的玩意儿,要不然还能给那小公子应应急……”

    ——这得是逃了多少次早课才能分不清“芽”和“牙”啊。

    君权不禁扶额叹息——果不其然又扯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无力纠正。只挥挥手,让刘柱继续吃鱼,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小公子”的身影。

    说来罪过,但从最后一手的触感来看,那应当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故意沉着嗓子说话。

    ——只不过…这到底是谁家姑娘?脾气如此暴躁,拳头还那么厉害?

    君权摸了摸怀中那个放着断齿的锦囊。

    说到底,是他自己做了错事挨了打,反手还磕掉人家一颗牙……

    他不禁喃喃道:“得把牙给人还回去才好啊……”

    可怎么还呢?

    君权向窗外望去。

    街上人来人往,马蹄声车轱辘声和人声混成一片。摊贩们卖力地吆喝着,路人也很给面子地频频光顾。

    就这么看着,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绿色。

    和那姑娘衣服上的十分相似。

    回忆一番,这似乎是柳家人惯常的装扮。

    记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君权几乎拍着额头——嘶,确认了。

    那姑娘必定和柳家脱不开干系。

    事实证明,君权的记忆还是有几分可靠的。

    他在柳家大门外蹲守的第二天,就见到了那位姑娘。

    白纱蒙面,白衣青边绿柳纹,一头乌发梳着柳家经典的柳腰髻。

    细碎的绿珠串分别与七股长发缠绕在一起,在头顶汇成一个间错缀玉的发盘,而后顺着向下织成一个倒尖的疏网,从最下头的网尖又分回七股,随风飘扬时如春日柳枝一般,细听还有绿珠碰撞时清脆的玉石之声。

    而她有些含糊的口齿,和那日缺了牙之后漏风的说话方式一模一样。

    他起身准备上前,忽然停住。

    ——就这么还牙?怎么说?

    姑娘我来还你磕掉的牙,还望宽大处理,让我将功补过?

    于是他转头向猫着腰的柱子使了个眼色。刘柱心领神会,对君权眨了眨眼,便消失在金乌西沉的暮色里。

    夜半,当君权已喝了三十三壶柳叶茶,正准备叫第三十四壶的时候,刘柱终于一脸高深莫测,明显憋着笑地回来了。

    “打听出来了?”

    ——到底打听出的是什么消息,能让柱子露出这副神情?

    君权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好奇。

    刘柱继续高深莫测,但嘴边的笑已快要憋不住了。

    “打听出来了,但,公子,不如你猜,猜猜?”

    这话说得又长又废,君权一急,伸手去捏刘柱的脸。

    “少废话,快说!”

    “那位,那位姑娘,是柳家二小姐,柳泠泠。”

    言罢就“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君权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递了名字要进宫的柳家二小姐?”

    刘柱“哼哧哼哧”地笑着,大力点头,笑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如假包换,我一开始也不信,又打听了好几个人才确定,真是那位柳家二小姐。”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君权只觉得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心上像被人用棉花锤子重重一击,全身各处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调动不得,就这么钉在座上。

    宫里头的沈涟,也是水里火里的状况。

    新来的宫女小铃儿就像老天派给自己的姻缘一样,总是主动向他嘘寒问暖:要不要添茶,要不要糕饼,要不要净脸,要不要更衣。

    沈涟对于后两样打心底里反对,对前两样从兄弟义气的角度上坚定拒绝。

    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勉强维持住君权临行时嘱咐的形象:

    冷漠麻木——因为不能出宫万念俱灰;

    不苟言笑——被无聊的生活现状折磨得忘记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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