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又叫‘游手好闲’的二王爷安平硕把他移到药水中浸泡。
拾兰经过之前误会般的说笑,此时可谓是眼观鼻,鼻观心,决计不再往这边看。
谢佳就不同了,早忘了那事一般,也凑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倒是把药水弄出来不少。
混乱中眼观鼻鼻观心那位无意看到七月雪的长发还是披在肩上散落,怕他的头发也沾上药水,就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把他的头发拢成个髻挽在头顶。
挽头发的时候摸到了他脖子上的肌肤,温温热热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出声笑了起来,还是热的,太好了。
忽地对上老军医暧昧的眼光,叫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荒唐的举动,当即刷红了脸。
“妹妹,我还是先去歇着吧。这有我这当姐的帮忙呢。”
拾兰其实早已坐等不住,此时笑笑,借口道:“在床上也是干躺着,活动活动反倒舒服。”
安平硕只笑笑,没说什么了,难得谢佳公主也不说什么,好惹得拾兰又……
“在药水里浸泡的时间要长些……”老军医让谢佳把毛毯蒙在浴盆的沿上,防止热气外溢,然后又使唤了安平硕,就是独独当做她晏拾兰不存在。
过了一会,又全被老军医给轰出了帐篷外,也不知是不是准备施针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不能叫他人看见。
几个人懒懒散散地打了会儿趣,又就着肉喝了几杯温热的奶茶,除了安平硕因军情半路跑了,拾兰与谢佳两人一晃,两个时辰就这么晃过去了。
老军医来的时候是上午,这会儿天早黑透了,入了夜,帐外的北风就开始来回呼啸,外面一副天寒地冻的景象。
老军医这回使唤了老赵头,让把七月雪抹净身子移到那张虎皮大椅上,从药箱中取出一套银针,一路刺过正面的任脉,又刺背后的督脉,最后把一根银针插入诸脉会合的百会穴。
诸穴疏通过之后,就逼七月雪吐出了所谓的郁积的淤血,等到吐出的紫血开始转红的时候,老军医搭住七月雪的脉搏,点了点头:“这脉像,小子命大,还挺得天独厚的。好了,你要我救的人,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拾兰正在用手帕替七月雪拭抹嘴角的血迹,听到这话,连手中的动作都忘记了。
老军医一挑眉毛:“怎么,救回来了你就要返回了?”说着拈须摇头晃脑:“记得跟你父亲说一声,阿灵草的事啊,别忘了,要不我一辈子都不敢踏入神医谷了。”
拾兰木讷了一下:“老军医说什么神医谷?”
老军医奇:“不是你父亲找到了仙草治好了你,你才跑出神医谷的吗?”
拾兰倒吸一口气。
从前?
她拾兰也有从前?
她的记忆也就只有这几年的。
可老军医的口气,早在很久就认识她了。
她心中一棱,忽地脑海涌现着这几年来有人最常说的话:你家的小姐还真一点都不像你家老爷,你家少爷,一点都不像,连夫人们,也没一个像的。
她看老军医似乎要走,急忙抓住老军医:“等等。”
“等什么?诊也出完了,我还不回去?”老军医起身收拾药箱,弹弹肩上的灰:“不行,这趟可真费心力,回去要上个折子,把这次的出诊费要回来,非得要钱,我才解气。”他一面说,一面提着药箱就要出门,随手还向安平硕打了个招呼:“有空来拜师吧,我看好你。”
拾兰未曾来得及再开口说什么,可是他早就掀开门帘,只穿着青布长衫的身影很快隐没在了黑夜中。
拾兰自语般的问:“老军医是回哪里?”
安平硕淡淡答:“不是帐营,似乎住在几十里外一座小山里,算是暂住在那。”
“大半夜的也不怕野狼。”谢佳笑了笑。
安平硕却好似读懂了拾兰的心切:“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找老军医。快回去歇着吧,折腾了一天了。”
“谢谢。”正好拾兰的头也有点晕了,就笑笑,转身抬腿想走回去,谁知道刚才只关心着七月雪不觉得,现在一步走出去,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险些跌倒。
安平硕伸手扶,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她拦腰抱起,倒是一旁的谢佳一鼻子的酸溜溜。
经过魁北之战的洗涤,殇国几十万大军共计折损有七,加上阎少羽同行军队,如果那也能叫军队的话,此时魁北的殇家军十余万,重新编排,主力分作两翼,散数置后勤。
魁北军粮在那场大火中颗粒无存,补给军粮的队伍本该到来,却迟迟未见,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延误补给。
阎少羽并没有携带军粮,为了加快速度,那支军队已经连续几日未饱食过,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捍卫国土的战争,没有人显露疲惫,不难看出这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兵,说实在也是他阎少羽的旧部,经他手下磨练出来的。
只看昨日还是兄弟今日却要收起悲伤,一个个拖进万人坑中,成堆而埋!
无形的,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