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乌痕

良冉几人纷纷取出一枚火折子点亮，随着无面一同向巨石障壁的方向走去。

    障壁之下灌木丛生，许多都高大异常，将山脚遮的严严实实。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判断，良冉身后的队伍中走出一人，一张粗大的手掌猛的摁在地上。嘭的一声，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迅速朝石壁的方向蔓延而去。只不过眨眼功夫，石壁下的灌木丛皆已化作灰烬，一个狭小的缝隙出现在石壁上。

    无面等人委身而入，石缝中阴暗无比，头顶上偶尔挣脱出的光芒还来不及落下就消失了，再无法延伸至地底。如果没有前方闪着微光的火折子，竹盐和楚嫣恐怕什么也看不清。

    借着微弱的火光，竹盐看到这狭长的石缝曲折异常，脚下不时有从石孔中渗出的微弱溪流，带着一阵阵的寒意。

    虽然路途曲折，但一直有插曲伴随。众人行进时，偶尔会从头顶上传来微弱的惨叫声，想来那少年已在那石壁上杀的风生水起了吧，以至于队伍中几个彪形大汉都有些按捺不住，不时的发上一两句牢骚，好像在怪无面没有派自己去。

    石壁顶端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巨石表面印着青苔，不时会从石缝中钻出一两株高可参天的古木，无限延伸的枝桠几乎将方圆百里的巨石全都遮盖了起来。就在这古木遮蔽的石野上，一个脸上蒙着方巾的少年时隐时现，总会出现在一两个隐没在巨木阴影中的人身后，一根粗糙的铁针，两下疾刺就能解决掉，奇怪的是铁针从阴影中人的身上抽出时也不带一丝鲜血，却总会伴随着一声惨厉的嚎叫。

    在这道石缝顶端藏匿的那些人，听着越发接近的惨叫声也越发惊惧，在紧邻蛙沼一侧的一块巨石后，两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正是两天前对梨庄品头论足的那两个哨卫。

    其中一人面色轻浮，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依旧一脸的平淡，“你觉得来人有多强？”

    另外一人一脸紧张神色，似乎已经被这惨叫声搞的有些头疼，疑惑的摇了摇头。

    忽然，轻浮之人面色一紧，“不对，你速回蛙沼报信，来人我们挡不住。”

    另外一人似乎还在犹豫，就听他低喝了一声，“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人闻言猛地一跃而下，整个人直接落入石壁下的溪流中，身影消失无踪。轻浮之人正了正脸上的神色，看上去竟有几分骇人的气势。

    正在此时，一枚粗劣的铁针猛的向他颈后刺来，不带一丝风声。这人竟猛的回过头，一把抓住了突刺而来的铁针，剧烈的冲势最终还是被这人阻住，针尖离他的喉咙不足一指远。

    方巾掩面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路杀过来根本没有人能还手，没想到眼前人竟然能发觉，甚至还能勉强挡住这一攻势。可惜青年的讶色不过一瞬，毕竟从未使上全力，无面的命令他可不会随意去违背。

    青年原本只用两指捏着的钢针，此刻一掌握下，另一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朝着紧握钢针的那手虎口砸去，就像是一柄重锤砸向钢钉的样子。

    轻浮之人的脸上满是惊惧，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生锈了一样，准备闪开的身体在这一刻迟钝了许多，从手掌上延伸而来的痛苦麻痹感让他心凉了半截。

    果不其然，铁针应声在那人的喉咙上应声而入，这一次竟带出了一丝鲜血。

    青年随意的收回了手中的铁针，看着上边沾染着的一丝鲜血似乎还有些不满，任由一旁还瞪着双眼的那人倒在地上。他站在石壁边闭目片刻，忽然视线集中在石壁下的溪流中，好像发觉了些什么，刚准备一跃而下，动作有忽然止住，眉头上带着一丝不满。

    青年旋即从山顶的石缝中跃下，落地时正看到不远处蜿蜒小道中渐渐亮起的火光。

    走到无面身前，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像跑了一个。”

    还未等无面说话，就听见身后的队伍里刚刚发牢骚的两名大汉大声的讥笑，“小孩子就是爱闹，那么大动静人能不跑么。”

    无面微微一笑，“也罢，大家既然想玩，就好好玩。”

    身后那群人像是一下子被点燃了一般，都猛的跳了起来，大声的呼喝着石缝外冲去。

    很快，只留下无面和那青年，无面洲头看了青年一眼，“你不去？”

    青年尴尬一笑，随即也一幅撒欢的马儿一样跑跳着冲了出去。

    无面带着江允几人缓缓而出，一连片被腐木覆盖的沼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无面毫不在乎的踏步向前，任由泥水溅起，却一丝都沾不到身上。

    越深入沼泽，四周杂乱遍布的腐木就越发高大，萦绕在半空中的瘴雾近不了几人身前就化作了虚无。四周一些腐木不时有些折断，断木中露出一些奇怪的屋子，有些残缺的尸体倒在地上，必是那群人的手笔。

    楚嫣的眼中的郁色越发深了，好像觉得这些人的做法有些过分。不过没过多久就发现，那些腐木之下依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笑容。无面对此视而不见，依旧缓缓向前走。此时楚嫣才觉得可能那些已死之人皆是必死之人吧。

    终于，眼前的瘴雾渐渐淡了，远方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庞大的族落。忽然无面两指一捏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

    哨声方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醉心在杀戮中的南妖组迅速冲了回来。哨声落下时，所有人都已回归，站在无面身后，虽不整齐，但有种绝伦的气势。

    江允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越发心惊，那些弥散在外的杀戮气息连接在一起，像是久经战场的杀手，一个个都那般可怖，他自觉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们真正的实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可是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实力如此的一群人依甘于听命与一个盲眼的女人。

    忽然一阵怪异的响声从那村落的方向传来，像是拐杖在石板上的轻响，那声音微不可闻，好像很遥远，却又觉得仅在耳边。良冉听着这声音有些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靠在无面的左肩，随后队伍中有走出几个面容各异的奇人站在了无面身边。

    无面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这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你们都离远点。”

    话音方一落下，一个伛偻的身影从远处腐败藤蔓围拢的寨门中走出。只有那么一个人，他手中的拐杖点在泥水中时依旧是一阵阵仿若木杖与青石相撞的声响，他必然是那怪异声音的制造者。

    来人脚步迟缓的有些过分，不过无面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离众人还有百多丈时他的身影也逐渐清晰了起来，一头干瘪晦暗的杂乱头发，一身伛偻不堪的衣服，但这一股让人生厌的恶臭气息。还未靠近众人就有种想要生呕的感觉，但是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感觉在那怪声中慢慢袭来，周围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汹涌血潮向他们欺压而过，楚嫣甚至都有些颤抖了，肩膀上瞬间涌起了一阵剧痛。

    前方无面双眼微眯，微一招手，一阵庞大的光波从天而降，好似一柄利剑猛然刺入地面，将无面与众人隔开。这光壁降下时楚嫣肩膀上的剧痛也减弱了几分，柔弱的身体微微一晃，竹盐赶忙上前扶住。

    隔着这光波众人终于看清了近前的来人，一张老脸上满是乌黑的斑点，那些斑点几乎连成片，只有少数几块枯黄的皮肤，看上去就像好似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走到近前时，众人注意到这人的脖颈上有一个可怖的黑色伤痕，好像是被某种野兽留下的，即使是他的皮肤处处都是岁月的痕迹，却依旧掩不住这道可怖的伤痕。

    “如果没猜错，你就是乌痕吧。”无面一脸正色的说道。

    那老人对无面的问询似乎也不在意，“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天都要交代在这儿。”

    无面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道，“都这么一把老骨头了还说大话，到底是你老了，还是我见识潜了？”

    乌痕不再言语，一脸怒色，手中怪异的短杖猛然向地面一杵，一阵恐怖的波动竟带着嘈杂刺耳的声响四散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