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老隗的目的很明确,自己要独立发展,必须抛弃复兴汉室的口号,祭起个人英雄主义的大旗。否则,自己想单干、想不归附刘秀就没有理由和道义。
但是,班彪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需要说明的是,隗嚣从他身边的知识分子那儿寻找自立的理论,是很辛苦、也很枯燥的。他明明自立的主意已定,却偏偏不直接说出来,往往要绕很大的圈子,而这些文人也就需要引经据典,苦口婆心地告诉他:此路不通。
朋友们谁要是搞专门研究,可以好好咂摸咂摸他们说话的弯弯绕,虽然很啰嗦,倒也很有趣儿。
但为了节约大多数朋友的时间,我们还是叙述简洁点儿吧。
班彪同志说了很多话,详细分析了周废、汉兴的历史趋势,分析了王莽的冒出仅仅是大汉王朝政治偏颇产生的个案,分析了复兴汉室乃是今天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分析了在群雄逐鹿的乱世“咸称刘氏,不谋同辞”的社会主流意识,分析了刘秀正在逐步成为天下共主的客观现实。
其实,班同志的态度是非常诚恳和认真的,他的分析表现出洞悉社会变化、体察人生百态的犀利眼光,表现出非凡的政治敏锐性和政治洞察力。
不过,这时候的老隗已经利令智昏、走火入魔,根本听不进不同意见了。对于班同志的回答,他自然是极为不满的。
他愤愤地抢白班同志:
“你说的周废、汉兴的历史趋势,我倒是赞同,但是你说天下只知道刘氏宗室、刘汉复兴是历史的必然,是错误的。想当年秦朝衰微,刘邦白手打下了天下,当年在刘邦之前,谁知道会有汉朝?!”
班同志很无奈,但无论从工作出发、还是处于同志之谊,他都不希望隗嚣走上不归之路。
回去之后,班同志既反感隗嚣的看法,又感叹时势艰难,思虑很久,还是决定要负责地书面劝说隗嚣一下。
他撰成洋洋千言的《王命论》,送给隗嚣,重申自己的观点,企图感悟隗嚣。
但是,老隗根本不为所动。
班同志眼看隗嚣割据自立已经铁了心,觉得无可奈何,又不想跟他同归于尽,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班同志跑到河西郡,投奔了河西太守、河西五郡大将军窦融。
河西在今天的甘肃、青海两省的黄河以西,就是河西走廊和湟水流域。
窦融是扶风平陵人,跟班彪是大老乡,早就昂慕班彪的才识。现在见班彪归来,窦融非常高兴,立即委任他为自己的政务参议(从事),对他待若上宾。
班彪则专心致志地帮助窦融出谋划策,制定并实施统筹河西、东向发展、归附刘秀的战略战术。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班同志考虑问题很周全,连怎么在东归洛阳时抗拒隗嚣,都帮窦融谋划好了。
(彪乃为融画策事汉,总河西以拒隗嚣。)
窦融是一位素质、水平很高的政治家、军事家,也是刘秀未尝谋面的粉丝,我们稍后再说他。
由于隗嚣表面上归附刘秀、实际上要割地自立,表面上礼贤下士、实际上仅仅是拿人才做工具,他的伪君子面孔渐渐清晰了。
由于越来越看透了老隗的真实面目,一大批人才渐渐对他失去了信心。
怎么办?跑吧。
但要是大家都一起提出来要走,隗嚣肯定不干。
怎么办?各跑各的吧。
眼看马援随隗恂去洛阳了,郑兴趁机向老隗请假,要求回河南开封老家安葬父母。
这个说法实在太牛,人家的爹娘死了要安葬,谁就是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阻拦人家。
但是,老隗似乎觉察到了大家离心离德的倾向,竟然答复老郑:不准假。
老隗庸俗地认为,应该多给郑兴一些好处、实惠,才能留住他。
于是,他立即给老郑涨工资、换房子、提高政治待遇。
(嚣不听而徙其舍,益其秩礼。)
其实,老郑求去,完全是因为对隗嚣的失望、和投奔刘秀心切,跟自己的物质待遇没有关系。
他实在没有办法,就去见隗嚣,再次当面请辞:求求你领导,放我一马吧!
他说:
“我确实是因为要安葬父母才要求回家乡的,如果因为将军您给我涨工资、换房子就改变主意,不回去了,那就是用自己的双亲做诱饵谋取个人利益,实在是缺德至极,将军您怎么能够这么做呢?”
隗嚣很沮丧,悻悻地说:
“我难道真的留不住老朋友了吗?”
老郑去意已定,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请辞,最后说:
“我因为要安葬父母提出来请假,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实在不行我把老婆孩子留下来,我一个人回家乡,将军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呢?”
(兴业为父母请,不可以已,愿留妻子独归葬,将军又何猜焉?)
唉,谁要是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说绝了:我拿父母来赌咒、拿老婆孩子来当人质,请您放我一马,总可以吧?
老隗没有办法,只好说,那好吧。
是啊,强扭的瓜儿不甜,如果扭的劲儿过大了,瓜和瓜秧都能被弄死。
眼看隗恂出发在即,郑兴也立即仓促地收拾行装。他似乎怕夜长梦多,怕老隗反悔:赶紧走吧,我实在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
隗嚣很无奈,觉得事情搞到这个份儿上,把郑兴的老婆孩子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只能更加得罪他,干脆让他们全家都走了。
公元30年,一代大儒、著名的学者型政治家郑兴终于挣脱隗嚣的羁绊,东归洛阳,投奔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