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乱甘肃 7、互相算计

    7、互相算计

    第二日清晨，麒麟卫几个将领都聚集在大帐内，听取唐大方的汇报。

    唐大方率先向陈道海点出要注意的人便是此股新教军头目张文庆，只听唐大方说道，

    “大人，您此次碰上的新教军将领，姓张名文庆，甚通兵法，我跟随其已有一段时日。”

    陈道海对这张文庆也是颇感兴趣，发问道，

    “大方兄弟知道他多少内情，一并道来。”

    唐大方认真地想了想，答道，

    “这张文庆听说乃是京师眉花堂堂主，年纪也只三十出头，在京师地界甚是吃得开。他对您知之甚详，并对您评价甚高，认为您是除了阿桂大人之外的我朝第二能吏。

    张文庆自入了新教后，甚得苏四十三的赏识。此次新教分军拒敌，苏四十三更是让这张文庆独领一军。”

    陈道海颇为不解地问道，

    “那为何他非要绕过和珅来袭击我？我与他有仇不成？”

    “大人，这张文庆认定要想破朝廷大军的围剿，必先把您给除去，故他走了和珅的路子，取道而过，星夜来袭。”唐大方简明扼要地答道。

    这和珅也不知收了姓张的多少银两，居然肯放他通过。真是为了使这招借刀杀人，连唇亡齿寒的后果都不顾了。

    陈道海可把和珅恨到骨子里头去了，三番五次暗算自己，不给他点厉害瞧瞧还以为自己好惹。

    当然，陈道海也意识到这张文庆可能会成为日后自己的一名劲敌，要对他进行一番必要的了解。至于他的底细则可交京城的胡庆余堂来处理，想来不出三五日就有细报传来。

    “那你就说说这段时日在新教军里的所见所闻吧，挑些有价值的说。”陈道海冲着唐大方说道。

    唐大方因一身好武艺，受到张文庆的重用，故对新教军的底细也知晓甚多，毫不犯难地说道，

    “大人，这新教军约四万大军一字摆开，围堵兰州城。表面人数众多，对官军形成局部的人数优势，且因打着圣战的旗帜，故战力远在普通绿营兵之上。

    可实际来说，虽然近一月来，新教军的人数每天都在激增，其所收的人中一部分却是甘肃无业游民，也有是地皮无赖，并非全部都是虔诚的新教徒，故真打起战来还是有一定的变数在内。

    另一方面，新教军人数虽众，可粮食实在是紧缺得很。如果朝廷能利用此点，实行坚壁清野之策，定可顺利平叛。”

    唐大方所说，切中要害，不过如果让朝廷闭门不战，直至新教军粮尽而退，实在是大损脸面，陈道海料定和珅及乾隆绝不会同意此法。

    唐大方继续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现在新教军兵分五路，苏四十三领一军围困兰州城，而其余四路则布防于四面，即贺麻路乎于东南垛、田五于孟达峡、赛力卖于金城关、张文庆于井壶，五方呈犄角之势互保，并切断官军来援路线，迫使甘肃地方官员归还马明心总掌教的遗骸。

    此五人中，苏四十三与贺麻路乎、田五都是死抱圣经不放之徒，认定真主会在最后关头降下奇迹，拯救新教于水火之中，全无行军经验，皆不足为虑。

    赛力卖则是马明心的女儿，孔武有力，颇有胆识，但不过乃是头脑简单之辈，略施小计也容易对付。唯这张文庆工于心计，计谋百出，乃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能除去此人，那此次新教作乱必平定无疑。

    以战力来说，张文庆军最强，赛力卖军第二，田五军第三，苏、贺两军殿后。

    各位大人，我所了解的新教军情况只这些而已了。”

    帐内诸人听完唐大方的介绍后，都露出笑意。有了这么个对新教军如此了解的人在身边，这战哪能不赢？

    杨遇春对陈道海说道，

    “大人，如大方兄弟所言，我们当从这张文庆下手。兵法有云：集结兵力击敌最强处，一点突破，胜则余众自散。既然张文庆是众匪中最强的，就应先从张文庆身上开刀。

    杨芳附和道，

    “杨大哥说得对，我也认为我军有必要集中所有兵力，先行击垮张文庆部，则其他乱匪必定惶惶不可终日矣，兰州之围解矣。”

    风云见陈道海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同样出声说道，

    “我也赞同二位杨大哥所言，理应趁着张文庆新败，士气不高的良机，连续尾随追击张匪，寻求运动中歼灭敌匪。”

    陈道海见帐内众人都同意唐大方的观点，自己倒要好好考虑一番今后的行动。

    杨遇春瞧陈道海陷入沉思中，以为陈道海深怕发生差错，又陷入新教军的重兵包围中，难以脱身。于是替他分忧说道，

    “大人，不若此次追击由小人率领。”

    陈道海总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甚是不悦地说道，

    “遇春大哥，我并非那等胆小怕事之人。行兵可走险招，冒冒险也是值得的。但我刚才想着另一问题，现在不妨拿出来与大伙讨论讨论。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诸位想必都听过这曹植的《七步诗》吧。”

    陈道海环顾四周后问道。见众将纷纷点头称是，又接着说道，

    “这曹植七步成诗，可谓字字血泪，控诉这争权夺势、骨肉相残的现实，无怪乎一向心硬血冷的曹丕也一时动容放他一马。

    兄弟间也能为名利二字翻脸无情，何况与我一向不和的和珅和大中堂。”

    陈道海绕了一大圈总算进入正题，众将都凝神听着。

    “我想自古以来，战前要做的关键一事，便是先行扫清内鬼。只有这样，军队才能专心致志地与敌交战。总不能打着打着，让身后又冒出十几支的新教军来包抄吧。”陈道海颇有些夸张地做了个耸肩无奈的动作。

    此话一出，大伙都心知肚明乃影射和珅的话语。

    风云心直口快地说道，

    “大人，这和珅和中堂被皇上暂时任命为前方主帅，统帅着过万的八旗绿营兵丁，他有权命令我军前进迎敌或是后退保护粮道不失，并随时可以故意漏过小股新教军，真是防不胜防。这战相当不好打阿！”

    二杨及唐大方都非常关注陈道海，这风云讲到要害上了，且看陈道海如何处置这难题。

    陈道海思虑多时，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说道，

    “攘外必先安内。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趁此绝好良机，先彻底铲除和珅这大祸根，而后再图谋新教军。”话音落下，陈道海更是一拳直击在案桌上，整张案桌被砸得四分五裂，木屑横飞，此举表明陈道海已有致和珅于死地的精密打算。

    为一己之私，居然想杀死乾隆皇任命的前方代统帅和珅，真可谓惊天之举，在大清朝开国史里也算得上是少有的举措了。如被朝廷知晓，定要被满门抄斩。此话听得杨遇春、唐大方、风云三人目瞪口呆，暂时回不过神来，只那杨芳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杨遇春最先恢复神志，他乃是老成持重之人，对朝廷统兵将帅不在前方杀敌，而搞互相残杀之举，实在是不以为然。不过整个大清朝的官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互相结党营私。相比较而言，陈道海则还有些为民谋利的想法在内，勉强值得追随。

    杨遇春知晓昨晚陈道海密召杨芳入了营帐之内，密谈了整一宿，可想而知必是定下了具体对策，便不再开口，静听陈道海的想法。

    陈道海口中的绝好良机是所指何事？有何良策可打垮和珅军？以杨遇春对前线的了解，现在和珅的兵力总数还保持在三万余人，相比较麒麟卫一千余人实在是相差悬殊得很。

    陈道海胸有成竹地高声道，

    “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最有利的条件便是，朝廷数万大军的粮草皆在我手中。只要我们多延误几日再送到和珅的军中，料来和珅也只能望着数万饿莩之兵而仰天长叹不已。对付战斗力急剧下降的和珅军，我麒麟卫定必获胜。”

    杨遇春从陈道海所说的言词中听出些不妥来，问道，

    “大人，那您就不怕皇上怪罪吗？粮草迟迟不运至前方，这可是大罪一条。”

    陈道海答道，

    “皇上责怪是必然的，但我们只要不是做得那么明显，想来皇上也不会严斥于我，且我们还可推逶于这甘肃的好天气嘛。”

    “我想听听大人是如何具体处理的。”杨遇春还是不大放心。

    陈道海耐心地解释道，

    “只要我们把位于兰州前线的官兵给喂个半饱，不至一溃千里便行。这粮草更须逐日按人头配给，定量供应，不引起兵变即可。谁叫甘肃的天气是如此的恶劣不堪，我的折子上可是每日都在叫苦不迭呢。相信一旦兰州剿匪失利，就是这兰州大小地方官们的死期到了。而相对于和珅亲率的绿营兵则全部断粮，看他还会猖狂！”陈道海说到痛快处不由心花怒放，这可是自己与杨芳通宵达旦想出来的妙计。

    杨遇春点点头，此计还算可行。一石二鸟之策。

    陈道海又缓步踱到大地图前，对着上面具体的地形指划着说道，

    “和珅军表面兵力远盛于我方，可详细比较起来，其实也只多出少许而已。我麒麟卫完全有实力击败和珅。

    诸位请看。”

    陈道海手中拿着根细长小木棍点着标有三化的位置说道，

    “这便是和珅的大本营所在地三化。和珅把所统辖的兵力分成了四份，由其弟和琳统帅着两万兵马驻扎于离兰州城四十里的红井。和琳处的兵力最强，但他所对着的是新教军三处兵马，即赛力卖军、田五军、贺麻路乎军，故我们大可忽略不计此人。

    他和琳胆敢来救阿哥和珅的话，以张文庆之英明必会与我军进行两面夹击，料来和琳尚无此魄力行此险招，而和珅也定然是想让其弟立下战功，故把前方的指挥权暂时分给他，必不肯让他回援的，所以我们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剩下的三股敌人就可。

    而据探子密报，除和珅自统五千兵马外，另两处则分别由总兵图钦保、木塔尔统领着，驻扎于兰坊、哈赤密，与和珅的三化成三角形态，互为支援，进可攻、退可守，其每部约各有六千兵马。

    表面上看和珅除开乃弟的二万兵马外依然有一万余的兵力可调配，在人数上远高于我军。”

    陈道海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看着杨遇春笑着说道，

    “遇春大哥也说过了绿营兵制的缺点，将不知兵，兵不熟帅，造成战力极其低弱，故我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擒贼先擒王？”杨遇春一眼洞穿陈道海的计策。

    陈道海眯着眼答道，

    “正是此策。现在前线的官兵被新教军拒而不前，和珅正苦恼无法回复皇上，遇此可歼灭小股新教军的机会绝不会放过的，定会下令图钦保及木塔尔出击。

    我们可先把这两处的官兵给分别引出来，利用时间上的差异寻机击毙两统领，除掉和珅的左膀右臂，和珅就无人可依了。”

    陈道海又带着些意味深长的口气说道，

    “那时我麒麟卫只要挟连胜势头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奸灭和珅本部军马，我也可手刃和珅于剑下。”

    杨遇春率先起身向陈道海讨要将令道，

    “大人，末将愿打头阵。”

    陈道海甚是高兴杨遇春会主动请命，于是开怀地说道，

    “风云，你负责去收集新教军的服饰，他们乃是仓促成军，故着装比较混乱，并无一定的样式，应很好弄到手。顺便你也在当地收一些新教徒，让他们充当前锋，以掩护我军的行动，迷惑和珅他们。

    时斋兄与诚斋兄则可率换过装的士兵分别前去挑战，但只许败不许胜，先把图钦保与那木塔尔给引出来，引至马背山附近。我已勘察过马背山的地形，那里非常适合埋伏兵马，就算是万人同时预伏，也很难被人发现。

    那时就由预先埋伏于此的唐大方兄弟，一箭射杀图钦保和木塔尔，而后诚斋兄也领着兵马掩杀过去，与时

    斋兄来个内外夹击，歼灭此两股敌人。”

    这边陈道海在紧锣密鼓地部署着对付和珅，反之，和珅也同样在绞尽脑汁地对付陈道海。

    在和珅身边有个谋士，姓程名立文，满肚子坏水。中等个子，脸颊消瘦，脸色土黄，应该是纵欲过度所致。要不是一对小而圆的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内，还闪烁着怎么才能害死人的目光，他简直就可算是个活死人了。

    整个和府中除了刘全之外，就属他最坏。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可这程立文却连自己府上的丫环都要，还来个先歼后杀。

    此次特意放过新教军张文庆部，来个借刀杀人也是程立文的提议，现在程立文又到帅帐内与和珅密商不已。

    和珅屏退左右，但看到程立文后又想起张文庆部无功而返的事而懊恼不已，拍着案桌冲着程立文大发脾气说道，

    “立文，你看看你使的招数，没一个管用。

    放过新教军，使那借刀杀人之策可算是完全失败了，那陈道海还好好地跟在我后面，且被他给掌控住了粮草，这数万大军全在他掌握之中，你叫我如何是好。

    如今和琳又被新教军给堵在红井，进退两难，皇上一日三催，让我火速进抵兰州城，解兰州之围。我没粮草，想进也进不了。

    你说我们下步该怎么办？”

    和珅极其不悦地盯着程立文，面容拧成一团，那样子还真有点可怕。

    “中堂大人，其实我们这次也无任何损失，您何必动怒。这法子是人想的，还怕没有不成。再者说来，您分兵监视新教军，以防其反咬一口的部队，还应当继续隐伏下去，就当作我们的一支伏兵，在将来必会成为奇兵，给陈道海致命一击的。”

    原来，此次和珅敢冒私放新教军于大军之后，实有万全准备，另备了一支兵马监视新教军，才无视新教军的动作。

    随后程立文眼珠转了一圈，肚子里又有坏水了，附着和珅的耳朵小声地说道，

    “中堂大人，这次到军中拜访您的不是有连江林门的两位高手吗，何不让这二人发挥点作用。”

    “你的意思是。。。”和珅有些猜出程立文的用意。

    程立文陪着笑脸阴险地说道，

    “正如中堂大人所想，此人既然不能收为己用，那就只好给毁掉，免得碍着大人的路。

    明日中堂大人可派出信使前往陈道海的营地，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把他这运粮官给免掉，先免除后患之忧。而到那时，陈道海若是抗命不遵，这连江林门的两位高手也就是信使的亲兵，一时气愤，便出手把陈道海给杀了。等回到营中时，中堂大人再赏赐此二人一人一杯天堂酒，不就一劳永逸，永除后患了吗。”

    和珅眼一亮，这倒是个好计策，上次没让陈道海死成，这次看他还能逃得掉吗？死在战场上的陈道海，就算一国之君的乾隆都无法埋怨自己什么。

    连江林门的这两位高手，乃是八星追月堂十三太保中的第十一、十二太保，武功甚高。赤梦掌已深得门主林司柳的真传，杀个陈道海应不在话下。

    和珅应允了程立文的意见，甚是满意地说道，

    “也好，照你说的做。你就代本大人与这二位使者道明原由吧，告诉他们，只要能杀得掉这姓许的，林门主提出来的要求我就全部答应了。”

    听到和珅准备答应连江林门门主林司柳的条件，合力消灭白莲教的势力后，程立文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目光，不过很快又变得跟没事似的，领命而去。

    和珅目送程立文走出大帐后，对事情能如此解决倒也满意。

    新近江湖崛起两大势力，已直接威胁到天下五林，这两大势力分别为北武林的白莲教与南武林的天地会。

    自己早有与连江林门合作之意，一举铲除京城白莲教的势力。正好利用这连江林门八星追月堂的使者除掉大敌陈道海，真是天赐良机。

    陈道海得到这消息已是傍晚时分，如今的胡庆余堂靠着手中大把的银票网罗了不少绝顶高手，侦骑更是布遍天下。对于和珅这显赫一时的清廷一品大员，光光是在其亲兵里就安插了至少三位以上的密探。

    按理说想从和珅营帐外偷听到里面的谈话，有些不大可能。但胡庆余堂还是从另外一个渠道非常迅速地得到了这个消息。

    陈道海的虎目中发出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眼光，手轻轻地敲了下案桌角，冷哼了几声：

    既然你和珅偏要节外生枝，那我就奉陪到底了。

    “来人，召风云进帐。”

    风云很快便进到大帐内，一言不发地等候派遣。

    陈道海迅速下达命令道，

    “风云，你马上率二百弓孥手，到水寨沟附近躲藏起来，准备伏击和珅派出的信使。这水寨沟乃是信使抵达我营寨的必经之路，你务必要全奸来人。”

    风云并没问缘由，正要出帐时，陈道海又郑重地多叮嘱了几句，

    “此次信使乃是为接管后勤粮草押运而来的，事关全局，你定要提着他们的项上人头来见我。他们一共一十三人，一个都不能少。如若他们之中逃脱一人，那我将处于被动之中。”

    “大人您就请放心吧，末将定将这一十三颗人头一个不少地带回见您。”

    风云是个干练之人，办事稳妥，由其出马定能马到成功，对于这一点陈道海很是放心。

    六个时辰后，陈道海坐在中军大帐内听到帐外一片的嘈杂声，战马嘶鸣声，想来应是风云归来了。

    果不出其然，风云撩开卷帘进入大帐内，身着盔甲朝陈道海跪禀道，

    “大人，末将幸不辱命，带回敌一十三颗人头见您。”

    风云手掌一拍，从帐外进来一十三名士兵，捧着一十三个红色大托盘，盘上放着十三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个个面目狰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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