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镜鼻子忽然发酸,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当晚皇宫一片腥风血雨,宫外却一片安静祥和。辞镜待在郡王府看着孙弦寂和孙龙祢父子俩下棋,看着看着便迷迷瞪瞪睡过去了,孙弦寂抱着她回床上去睡,再回来时孙龙祢这老不正经地已经给他调了一招,孙弦寂无奈,孙龙祢还理直气壮,你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还能先抱着美人回军营睡觉么?孙弦寂无言以对。
医馆也一片和乐,花溪和素心回来看乔叔和乔婶,乔婶做了一大桌子菜,又看了看素心的肚子,撺掇素心生了孩子后可以将孩子给她带,被乔叔那个嘴欠的笑话了几句,乔婶便举着锅铲去揍人了。
嫣然被穆瑾带回了青南山庄,穆乔原本还在犹犹豫豫,穆瑾看出了什么,眨着一双桃花眼去和苏陵陵说了几句话,苏陵陵便收拾了行李说愿意上山帮忙照顾嫣然,穆乔二话不说便也同意去了,在经过那片月光草的时候,嫣然发现穆瑾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她拉了拉穆瑾,穆瑾转眼便又是一副笑脸了,嫣然心中叹了口气,并没有多问。
而朔王府,岚裳斜斜地倚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小娥在一边看着,不敢和她说话,自从小世子没了这三天里,岚裳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她却觉得这样的岚裳格外可怕,整个人都好似被笼罩在一片可怕的黑暗里,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她忍不住想,如果今夜王爷成功了,那么王妃以后便是皇后,她将被锁在那深宫六院里,会不会更可怕?
小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岚裳抬起头来看向她,小娥不敢和她对视,只讷讷叫了声:“王妃饿不饿?奴去厨房让人做些宵夜?王妃要继续等王爷还是先去睡觉?”
岚裳没有回答,小娥也说不下去了,只好闭了嘴。
门忽然打开,屋中悄无声息多了个人,小娥吓了一跳,正要惊呼,那人瞬间便到了她身后,将她敲晕了。
岚裳站了起来,屋里的灯光是暖的,但却并未让她那苍白的脸色多出几分暖色来,她对着来人笑了笑:“上善。”
陈上善伸手来拉她,但并没有用力,岚裳轻轻地挣开了,“上善,我不会回去的。”
“你写信给我,说你——”
“只是为了骗你来罢了。”
“你要做什么?”陈上善皱紧了眉。
他知道岚裳从小就胆子大,虽然长得好似春天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但是心中却有万千沟壑,她曾经在白螺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尚且天真,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岚裳走过去,手指在他肩膀上弹了弹,拈起一根头发,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起来,陈上善神色莫名地看着她,岚裳仰头笑道:“以后,可就真的再也不能见面了。”
她伸出手,将陈上善的手抓了过来,轻轻一握,又踮起脚,在他脸上点了一下,陈上善眉头皱得更紧,他忽然用力推开了岚裳,岚裳跌倒在地,本来就松松垮垮绾着的头发一下便散开了。
陈上善转身就走,岚裳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低低地呜咽起来。
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上善。
我那么喜欢你,那么舍不得你,可是我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因为我更舍不得永夜,更舍不得生杀大权握于我手的快感,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幸福,活该往后锁在那深宫之中,再见不到一丝光。
京城的老百姓安稳睡了一夜,才知道如今江山已经易主,但是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早料到如此。
辞镜从床上爬起来,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见到琉璃那只胖狐狸了。
她去了一趟别院,翠浓说,琉璃早就跑了,她们以为它是却找辞镜了,看来并没有。
孙家父子俩被苏永夜叫进宫去处理相关事宜了,辞镜便自己去找,她在京城晃悠了一圈,忽然想起什么,调了个方向往之前无衣带她去的那间破庙跑去。
她果然在那里找到了琉璃,但是却是一具尸体。
辞镜在旁边愣了一会儿,倏地叹了口气,挖了个坑将琉璃,指环都埋了起来。
她想以后都用不着这些了,那天在她脑海里出现的声音就是玲珑的,但是她知道这次玲珑是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段属于几百年前的故事已经彻底过去了,而他们究竟还有哪些秘密没有说出来,都已经化为尘土,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