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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玉站在洞口看着她,觉得人世间的事好像总是最开始轻松,然后慢慢变得痛苦起来,玄解这些年终于好些起来了,跳动着在后头喊他:“沧玉,是谁来了吗?”
“没有谁。”沧玉回答他,而后转过身,淡淡道,“谁都没有来,我只是在赏雪。”
玄解突然来了兴致,他不愿意出去,出去就太冷了,便说道:“沧玉,我想看看雪。”
“啊——”沧玉愣了下,轻声道,“我哪来的雪给你赏。”
玄解这才想起来,他看人间的四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被囚禁在青丘之中不好不坏,他并不生青丘的气,更谈不上憎恨,任何生意都有来有往,他不在乎春歌,同样不介意春歌不在乎他,只是觉得沧玉不喜欢。
“你很想看雪吗?”沧玉问道。
玄解想了想,说:“嗯。”
沧玉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问了些话,无非是说人间山河,江山富丽,问玄解想不想一一饱览。
烛照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在空中跳动着,是正在灼灼燃烧的火焰,似乎永远不曾阴暗。
沧玉没说什么抱歉的话,不曾将责任揽在自己的头上,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跳跃的火焰,仿佛看见火焰背后那个冷漠而年轻的生命,烛照跟他不同,没有那么多阴暗与计较、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没有那么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应放的放,应在乎的在乎,不似沧玉这般贪心。
“好。”最终沧玉只是说道,“你会看到的。”
玄解不知道沧玉要怎么做,不过他相信了,就点点头,一跳一跳着回到火海里去了。
火灵地脉里只有火,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碧色青草,没有天空朗月,甚至没有声音,时间在此仿佛都毫无意义,生与死在顷刻间停滞。
玄解对世间有无数好奇心,可这些疑问与好奇并不是非要解答的,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他只要与沧玉待在一起,就觉得世间处处都很逍遥快活了,就如同始青一般,即便是等待的时光,都觉得幸福而充实,因为她知道浮黎终究会回来,他们终究会在一起。
比起许许多多没办法确定的东西,这种有答案的等待,简直算不上折磨。
之后的几日里,沧玉经常会梳毛,他的九条尾巴蓬松柔软,毛色雪白,石梳稍稍拂过,偶尔能得到棉絮般的软云,很快就聚集成了几个小团,让玄解不免有点担心沧玉就这么秃了尾巴毛。又过了几天,那些雪白的毛团被沧玉强行捏成诡异的兽形,用浆果与草的汁液画上脸面,勉勉强强可以看出是他们俩。
玄解觉得很好笑,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几个泥偶,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知道是消失在什么时候,也许是他被剖开心肺的时候,也许是某个不知晓的光阴里遗落了,于是伸手去摸沧玉的那个毛团,烧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险些将整个毛球都毁灭了。
等沧玉回来的时候,玄解潜伏在火海里装死,任由他面对被烧出焦灰色的毛团狐狸。
沧玉看着那无辜的毛团,倒是并不气恼,只是平静道:“这普天底下就这么两只,你要是不小心毁了,就没有了。”他捏了好几天的毛团,那九条堆在一块儿的尾巴肉眼可见地缩水了一小圈,终于慢慢长出条新尾巴来。
这小小毛团到底是从沧玉尾巴上掉下来的,说不上是什么神物,可多多少少也能抵抗下火灵地脉的炎热,可要是玄解出手,那是绝没法子幸免于难的。
玄解自知理亏,并不敢多说什么,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沧玉想要如何实现自己的诺言了,只是那念头并不清晰明朗,不由得心中暗道:要是沧玉拿他的尾巴来给我描绘天下盛景,恐怕真的秃了都描绘不了万分之一。
沧玉总是出乎玄解的所料,不论是什么事情。
在那两个毛团做好的第三日,沧玉走了,不知道去向,最初时玄解以为他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出去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的,可直到青丘狐族的小胖狐狸在门口大声叫喊时,玄解才隐隐约约意识到,沧玉似乎离开得太久了。
火灵地脉里没有日月,自然没有时间的概念,长与短并不确切。
玄解在洞里找了许久,终于确定,沧玉走了——直至今日,他守了玄解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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