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色,大方地将书往她怀中一按,直到姜顺含羞接过才罢。
她高昂着下巴,半吊着凤眼,傲然道:“给你你就好生拿着!这书不借你,又能借哪个?不是我大放厥词,这座后宫里能看得懂这几本书的,也不过只有你、我二人而已!”
姜顺用手指轻扫书脊,望着她孤傲的神情笑了笑,谦逊地回道:
“姐姐言重了,我怎能与你相提并论。你是名闻天下的才女,我不过是自娱罢了。姐姐的美意我愧受了!唉,如今困在这围墙之内,整日里闭目塞耳,若再无此物,只怕不久就变成傻子了。”
李美人颌首叹道:“我为小人所害落入他人毂中,如今心灰意懒,有书相伴已是足矣。妹妹却青春正好,难道也要在此掩埋了一生吗?”
“嘻嘻,姐姐不过只长我四岁,何出此言?况且我生性喜静,这里远离后宫纷争,就这样静待红颜褪去,伴与四时交替,很是安逸喜乐,哪里又掩埋了?当然,还是是有粮、有炭才好。”
李美人正色道:“你遣人做女红能得几个钱,却白白失了颜面,实为不智之举。与其如此,妹妹倒不如考女官。今上力主变革,后宫亦不能免,我风闻女官要举行招考,不再设限制,连宫女都可参选。做女官可得温饱,又有望升迁,最重要的是多了面圣的机会。若能得圣上临幸,岂不有了指望,你意下如何?”
姜顺听到后宫变革的大消息,不由一惊。难道皇上已经发现后宫的积弊?若真是这样,变革之后,她们这种低阶宫女是不是就能温饱了?
只是报考女官这条路,姜顺并无此意。虽有感李美人的心意,仍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李美人生性孤傲,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此番出言相谏,已是把姜顺当作知已来看。岂知她一片盛情,却如过耳轻风一般被人家忽略,心中大为不快,只少坐片刻就告辞了。
姜顺并未注意她的不快,满心只惦记着那三本书。一送走客人,就心急火撩地读起书来。
只是不知为何,却心神不安,屡屡走神,心中萦绕不散的还是后宫即将发生的这场变革。
除旧布新是千古第一大难事,历朝历代的变革无不是以鲜血铸就。姜顺虽身为女流,并不是不问世事之人,只是没想到后宫也会卷入。
有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知后宫的变革对她意味着什么,而她这叶小小扁舟又要飘向何处?
思极此,不由回想起李美人刚才的提议。
女官这条路本与她无关,入选资格之一是正五品以上官员之女。而姜顺的父亲仅为六品,这在上京用簸箕一撮一大把。
这次改革的确是百年不遇的机会,姜顺却无意报考。原因无它,只因她不想冒着被皇上临幸的风险,选这条危险的路。
姜顺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子,她深知自己的容貌远不至蛊惑圣心。只是君心难测,万一皇上吃腻了红烧肉,偶尔想换口白菜豆腐怎么办?
她可不想卷入抢皇上的战争,古往今来凡是权力漩涡都充满刀光剑影,鲜血淋淋。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姜顺决定还是有多远躲多远为上。
姜顺不甩皇上!
无论君上如何英明神武、仪表堂堂、雄才大略都不要,原因除了不想卷入后宫纷争之外,更有一腔的不屑和疲惫。
二十一年来,她看过太多女子间的争斗,听过太多主母的制衡之术,她不是不懂不会,只是觉得不值得。
姜顺为母亲不值,为姐姐不值,甚至也为妾氏们不值。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有意思吗?胜了又如何?
史上哪位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得到过好下场?
而冷宫中的女子们,又有哪位不曾风光无限,宠溺无边?
姜顺不理解,也懒得理解,二十一年没有男人的日子也一向过得挺好。如果有人想当那众人争睹的牡丹,她却偏偏想当无人问津的空谷幽兰。
如果让她选,她更想清清静静地安度此生,只要衣食不忧,只要有书有琴,已经足矣。
这样说似乎有些矫情,旁人一定会问,不甩皇上你进宫干吗?为什么去当采女?
这一句,正正戳到了姜顺的痛点,这正正是她心头永远的痛。
入宫这条路经她首肯,她不怨别人,只怪自己当时太自以为是,太不懂得皇权的威力。
两年前,她太过年轻,太过自信,饶是机关算尽,却只猜中开头,没有料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