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虽说都算日薄西山,但压下一名无依无靠、只是天赋好了那么一的女修,譬如季道友你,仍是轻易举。”
季双锦听怔住。她握住□□的手越捏越紧,指节发白又发青;终于她笑不下去了,便抿着唇,唇角倔强地挂一丝弧度。
她不蠢,只是生来便习惯了自己是季人、世女,哪怕是庶女,她也从未正想过被族痛恨是什么样。可乐水一点,她再想想,渐渐也就恍然大悟。
“……想来,或许,”她想挣扎一下,“也没有这么严重,最坏不过是被驱逐,我已经做好了当平民的准备……”
嗤——
乐水的笑声打断了她。
少年人以拳抵唇,轻笑了几声再咳几声:“抱歉,抱歉,是不好意思……没想到,季道友是认想好了,最坏不过当平民?像你那伴陆莹,或是那位出世便能震动白玉京的天才——云小姐?”
季双锦『色』发白。
好了,哪怕她原本是这么想的,乐水这么说出来,她便也意识到了自己傻。陆莹自幼『摸』爬滚打,乘月天赋惊人、平步青云,她既没有经验,也没有足够的才华,那她拿什么来反抗?
她沉默地思考了片刻,终究叹了,再点了点头。
当她再抬起眼时,那份『迷』茫和恐惧已经被很好地隐藏起来。她神情平静,又藏了探究;这情态很成熟,成熟有疲惫,与她在好友的天烂漫截然不。
“乐三公子说对,是我考虑不周。若想突围,确实借助他力量……原本乘月是最好的人选,她修行极快、福缘深厚,我只与她交好,自然就有庇护。她的为人,我也信过。”
短短片刻间,季双锦已经冷静下来。她用一种不带感情偏向的吻,开始了利弊分析。这是她不太显『露』的一,也是多年来保护她一步步走出季深宅的本事。
“可惜……我没有时间等她庇护。”季双锦掐指算了算,继续说,“不出月,里应当就有动作。杀人应当不至于,最可能是废了我的修为,到哪偏僻的角落,从此就当没我这人。”
乐水笑道:“与我判断大致相。靠近边境的世,行事粗糙不会拖泥带水。”
这话将他自也骂进去了。这隐约的轻蔑和敌意……季双锦便多看一眼他的蛮族小辫子,若有所思。
乐水注意到了,轻快道:“季道友想问什么?”
季双锦摇摇头。
“我没有想问的,我只是想说,多谢乐三公子提醒,现在我明白自己临多么危险的局了。”
“那是太好了。”乐水满意道,“所以,你选哪一?”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季双锦沉默了一会儿。她看起来很安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短短的片刻里她内经历了多么剧烈的挣扎。
最终,她吐出短促的一句话:“我都不选。”
最初的问题,到的也是最初的答案。
乐水明显一愕:“你……季小姐,我原先并不以为你是蠢人。”
季双锦退后一步,摇摇头:“多谢乐三公子抬爱。可是,我猜乘月也是会去争执笔人位置的,所以如果帮,我也一定帮她。”
“如果帮你,我岂不是背叛了她?我做不到。”
她说非常坚决。
乐水盯着她,第一次失去了笑容。他眉『毛』越皱越紧,神『色』也渐渐苦恼,成了苦大仇深的少年郎。
“你在想什么……你难不成指望她一夜修成大道?你分明也知道,她再天才,现在也是小修士,且没什么背景、根基不稳,一时间哪可能庇佑你。我不,我背后有世支持,在白玉京中也不算没有底,我能安抚下季和乐,你……”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季双锦容『色』淡淡,自己收了。
他叹道:“不是吧,季小姐,你都自身难保了,想着帮朋友?你们满打满算,认识也就一多月。你想想清楚,你自己的人生都快没了,帮她?”
听到这儿,季双锦一怔,倏然『露』出一微笑。
她本就是美人,颊柔润、眉眼天,这样笑起来有一点自然流『露』的羞涩,宛若夏莲初绽,楚楚可怜。
“乐三公子误会了。”
她语温柔挚:“恰恰相反,我的人生……是从遇到她才开始的。就凭这一点,我说什么都不会损害她分毫。”
乐水正茫然了。
他呆怔片刻,忽然『露』出几分恼『色』,拂袖便走,往一旁书法台走去。
“这算什么?我瞧你就是天话本看多了!”他愤愤道,“算了,你非去送死,我也管不了。的确,天下人才济济,我缺了你办不了事不成?”
他走了,季双锦也收起□□,走向另一边的书法台。
“乐三公子说对。”
她答温和,也是毫不在意。
乐水看了她一眼,执笔悬腕,一时并不落笔。
“你……”
季双锦偏头:“嗯?”
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反倒没那么多『迷』茫恐惧,神态宁和从容许多。
乐水望着她,神情渐渐多了一怜悯;也或许叫“怜惜”更恰当,可这谁能说准呢。
“我最后再劝你一次,因为看去,你是不够明白。”
少年人语淡了下来。
“季小姐,从你出生开始你就是世女,哪怕是庶女,也注定你比平民拥有更多的知识、更多的机会。”
“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你也该更加明白,除非天赋出类拔萃到了可以惊动白玉京的程度,譬如云乘月,否则,平民修士几乎不可能超越我们。”
“因为——世出身,这就是天下最高的起点,是我们最大的跳板。”
乐水干脆放下笔、侧过身,朝季双锦的方向伸出双手。
“季小姐,你想一想,你现在做出的抉择,会让你未来的人生天差地别。拒绝我,你只能被摁进尘埃。”
他指着地。
“可若是接受我的邀请,不光季和乐阻止不了你,甚至将来他们求着你照拂。乐熹算什么东西,也配你?那时人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这样想。”
“这样人人的日子,这样云端之的成就,你难道不想?”
他再指一指天,说:“这必定是你人生所能达到的最顶峰,季小姐,如何决定,只在你一念之间。”
“就为了你所谓好友的一点小小利益,你的就拒绝我?”
她怔怔听着,脸也跟着出现悠然向往的神情。接着,她咬住嘴唇,矛盾起来。
见状,乐水笑了。
“季小姐,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