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眼睛大而黑,干净地像一捧水,对上她的脸,下意识感到恐惧,嗫嚅半天,抽抽搭搭哭起来。
秦千幻眼神变了,笑意冰冷。
她一直讨厌小孩子。
如果不是有其他事,她已经用手里这个珠子,把这小孩杀了。
但,现在还不行。
“是你的东西?那给你。”
她在人间时就是娇纵傲慢大小姐,学不会温柔,想假装善意,把珠子抛过去的动作也是骨子里透出的盛气凌人。
可毕竟是小孩子,在意不了那么多。伸出手接住那块石头,吧唧落下的眼泪就止住了。
榕树下,所有人都沉默望着她,望着这个一看容貌气质就根本不属于这里的女人。
二虎的爷爷张了张嘴,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缓缓开口:“姑娘……”
不待他说完,秦千幻先笑了,说:“老人家,冒昧打扰一下,我是奉故人之约来此地,找一个叫季无忧的少年的。他可还在?”
季无忧……几名老人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想起来是季家那个傻儿子后,目光都变了!
“敢问姑娘和他的关系是?”
秦千幻笑吟吟:“我的母亲和他母亲是世交好友。家母很担心季无忧,不知他现在如何?”
村里的老人皆是一愣。
季无忧的生母在村子里一直都是个神奇的人物,谁也想不到,为什么那样一个天仙般的女人会嫁给村里头平平无奇的季家老大。村里男人心中都酸的冒泡——因为那位夫人不仅长的好看,手段也是一流的。帮季家老大做生意,闻名城郭,死后留下了好几亩田,好几间铺子。
不过现在这些,都归季家老二那对吸血鬼夫妻了。
看着眼前鹅黄衣衫的少女,老人们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中冷笑,季家老二那对夫妻,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人家找上门了。
老人假惺惺叹息声:“姑娘怕是找不到他人了。”
秦千幻道:“为什么?”
老人唏嘘:“这事啊……说来话长。姑娘你先坐下,我们跟你说说那孩子有多命苦,唉,这些年我们能帮的都帮了,不能帮的也无能为力。如今你来了也好,无忧受的苦太多,现在恶人还在猖狂呢。”
秦千幻蹙起眉,故作惊讶:"这样吗。"
她迟疑点点头,走过去,坐到了一块很大的石头上。
她身后隐身的季无忧躲在蓑衣斗笠中,手指颤抖,也跟着坐了过去。
他幼年时很多记忆都模糊,善恶不分,懵懵懂懂,所以对这个村子的印象还是充满美好的。
只记得那些同龄的小孩子虽然总是欺负自己,可还是愿意和他说话。姑姑虽然一直让他吃不饱睡柴屋,但偶尔也会给他带糖回来。
现在秦千幻带着他回来,亲手帮他撕开那些年的真相。
老人说:“其实无忧这孩子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命不好。他娘生他那一天晚上,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山里的野兽叫的人心惶惶,产婆差点被吓走。第二天起来,无忧是活下来了,但是我们村子里所有的家畜都死了,唉。”
老人面露惋惜之色。
季无忧却平静回忆起来,帮他把没说完的内容补完。
家畜都死了,村里人大怒,背地里都骂他灾星,小时候没一个人喜欢他,街上遇到,也暗暗吐口水、吐痰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这举动意味着什么,回去后揪着衣服上那一团脏东西问娘。娘放下手中淘米的盆,弯下身轻声说:“这是他们的嫉妒,嫉妒你一出生就是有福气的人,不用理会他们。”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嫉妒这个词。
老人继续说:“季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出了老大外,另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
“有些事,我听别人说起,都觉得心寒。”
“季无忧的爹娘死在在一次去城中的路上,好像是季无忧病了吧。他们去拿药,结果半路马失控,连人带车,坠落悬崖,尸骨无存。”
“马失控,马怎么可能突然失控呢。我猜啊,就是季家老二搞的鬼——呵,他们一家都是吸血鬼,在季无忧的娘没嫁过来之前,全部仰仗着季家老大活。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好吃懒做,把田事都推给季无忧的爹。借钱也从来不会还,看到什么好东西直接拿回家,不说一声。季无忧的爹憨厚老实不会拒绝,他娘却不是这样的性子。有两次,是直接拿刀把季家二房赶出去的,表情真的跟要杀人一样,任凭他们在地上哭天喊地也不理,之后那对夫妻才收敛。”
“不过收敛是收敛了,却活生生快饿死。那个时候季家生意做的还行,我猜,那对恶毒的夫妻就是因此起了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