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子时,一辆打着公爵紫金大旗的马车自皇宫出来,径向万安大街的汉国公府缓缓驶去。
“父亲今晚为何一直闷闷不乐?”伏颖儿依偎在父亲身旁,双臂紧紧箍着他说话。
自打她记事儿起,从永王府到万岁殿,父亲一直在尽心尽力地为赵昱做事,父女二人这些年来一直聚少离多,就连母亲病重临死前都未能与他见上最后一面。
“你被圣人封为郡主,为父高兴还来不及呢。”伏兴目光流转,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他的温柔除了对亡妻之外,只会留给女儿。
“父亲你真心想将我嫁与赵礼么?”伏颖儿问罢,轻叹一口气。
“圣人的旨意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再者,你难道不想做太子妃,将来不想做皇后么?”伏兴伸手握住女儿的手,只觉一阵冰凉。他如何不会知道女儿的脾气秉性,可是赵礼自幼便喜欢伏颖儿也是都城之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唉!父亲如今身为堂堂国公、朝廷柱石,反倒没了自由,连儿女婚配的事情也无法做主了……”伏颖儿埋怨一句,她觉得赵礼自小长在王府之中,被赵昱管教甚严,又没什么阅历,虽然贵为太子,可比起自己父亲这般勇武的男人,可谓是平乏至极。
“颖儿,当知做人不可忘本。为父当年只是一个风尘里颠仆的捕快,若不是圣人青眼有加,哪里会有如今的地位?”伏兴觉得这话明面上是劝说女儿,实际是在劝服自己。
“可是父亲也为了圣人劳碌了半生,若是将女儿也献了出去,将来谁来陪伴侍奉你啊?”伏颖儿撒娇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难不成想糗在家里当个老姑婆?”伏兴的心情随即也好转起来,开始逗趣。
“那倒也不是,只是不想嫁给赵礼罢了!”伏颖儿性子乖张机巧,一见父亲态度和缓下来,马上又开始吐槽。
“那我倒要听一听,你不嫁赵礼,谁还会娶你?”伏兴面上虽在说笑,可心里却暗暗沉重。
自打建立降魔司,他手上沾染鲜血无数,早就成了天下人人忌恨的刽子手,即便自己位居国公,彪炳显赫,女儿天生丽质,聪颖无双,也没有哪家敢和他做亲家。
在伏兴看来,女儿若是嫁入东宫,已然算是不赖的结果。
“总之我不想嫁!母亲当年是帝京城里的第一美人,不是也选择了父亲么?……嘻嘻,我可没有贬低父亲的意思,只是举个例子……”伏颖儿说罢筋起鼻子,吐了吐舌头。
“为父当年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捕快,你母亲拒绝了那么多王子公孙,偏偏选中了我,确实算是下嫁。”伏兴此前喝了不少酒,一提到亡妻便觉得眼窝发烫。
“您可别这么说,在我眼里,父亲一直是个大英雄。我出身如此,自然不会嫁给泛泛之辈。圣人之前不是提起《青云集》么,我如今既然位列丽人榜上,起码得嫁给同榜之人。这人要么武功独步江湖,要么才学名冠天下……”
伏颖儿说笑着,心中不由得真地那般幻想了一下。
伏兴蓦地又想起长明灯被灭之事,若是那个梅溪小小生按着《青云集》去见天下丽人,难不成还会来找自己的女儿么?他早年做捕快时,多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他知道即便朝廷有再大威力,对付这些人也像一拳打在水中,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同时,梅溪这个原本偏远的地名这段时间已经第二次出现,一次是雍州私营军工的情报,一次则直接灭了长明宫灯。在伏兴看来,这绝不该只是一个巧合。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做探查之事,尤其是组建降魔司以来,更是掌握自京畿之地到各州各府的情报,梅溪此前并未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再有,我觉得摘宫灯的那个人便是有趣得很,起码赵礼就不敢做这事罢?”伏颖儿又笑。
伏兴见女儿居然真把话题扯到那个人身上,决定不再搭话。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此前在宫中的情形。
圣人刚刚宣布册封伏颖儿郡主之位,许德敬便急着出恭。
许德敬前脚刚走,大监后脚便来。
大监自打进门,显然在时刻防备着自己,到了最后也不知道那封急报的内容……
“国公爷回府!”马夫一声吆喝勒马停车,将伏兴的思路打断。
父女二人下车之时,公府门外已有三十余个哨探候在那里,等着汇报今日的情报——降魔司的探查向来不分日夜,不漏纤毫,即便是万里之外的西域有什么事端,伏兴也可在三日之内知晓。
“颖儿,你先回去休息。”伏兴指了指大门,示意自己要留在这里听取报告。
“父亲刚刚赶回都城,还请不要太过劳累……”伏颖儿见状,只好施礼而去。
见女儿刚一进门,伏兴便回复到阴鸷的表情,“今日酉时以后,西、北两处城门是谁当值?”
两个哨探应声出列,拱手行礼。
“你们可曾见到雍州送急报的驿使进城?”
“禀报指挥使,今儿是中秋佳节,百姓都在家中庆祝,自申时以后就很少有人进城了。”一人回道。
“不错,我在宵禁之后才从北城门赶到这里,此前绝对没有见到一个驿使。”另一人回道。
伏兴又转向其他人,“今日除了宣德殿的宫灯被灭掉,都城之中可还有什么异常?”
哨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连着摇头。不过,他们之中有混在人群中的,看到灭灯那一幕却当真惊诧不已。那人在万岁殿上来去自如,仿佛唱本里的角色一般,若非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轻功能练到如此至臻的境界。
伏兴若是按着自己的机算,已查不出什么情况,可是多年来养成的直觉却在提醒自己,今夜一定有大事发生。
另一边,许德敬的马车自打出了皇宫,却是急三火四地往相府赶,无论妻子刘氏和儿子怎么询问状况,他也一字不提。
许德敬刚刚进了相府,便听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来者高呼,“右相大人可已回府?”
许德敬立即转身出门,看到来者是禁卫军的一个校官,满脸茫然地问道,“将军急来找我,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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