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宫

”呸呸，他这名叫起来可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您今个儿当值呢？”

    “嗯，这是要送饭去呢？”

    可真谢谢您没落下那个送字……

    这宦官三十上下，能力一般，但长了个土圆脸，看着让人想发笑，托了这脸型，人缘倒是挺好。

    “是呢，刚出锅的窝窝头，您尝尝？”作势要掀盖子，心里不情愿，样子还是要做的。

    “得了吧，我还没成饿死鬼呢，哪能连你的东西也截！”郝公公撇了撇嘴，都没稀罕往盆上瞅。

    “哎呦，公公您最是心慈，这边儿全托您照拂呢！”她们的月银有快一半都进了这斯口袋，可把你撑的吧……

    “行了，去吧”不甚关心道。

    这人最喜欢自己的招笑脸，爱听别人把他说成弥勒佛再世……

    “诶，我这就回了”笑一笑离开，这盆可沉着呢，害她坠了半天的手，胳膊都打颤了，心里再给您点根蜡！

    她刚才做饭那处偏房是这宦官“好心”分的，里面有个破锅灶，好歹让冷香用石头垫垫能支住锅生火做饭，省下了膳房的人力，去忙活那些金贵的主儿。

    …………………………

    端着沉甸甸的木盆，在宫墙中穿梭了快两刻钟的功夫，总算是进了院门。

    “小西！”冷香朝里面喊了一声。

    门里的小丫头听着喊声，掀开帘角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帮忙接过盆一起往里端。

    “姑姑，您可回来了”小丫头高兴地笑弯了眼。

    把盆端进小堂屋，放到桌子上。

    里边传来鞋底擦拉的走路声，两个身影慢悠悠的走出来。

    “香香可算回了啊，屋里头都等着你呢！”

    “就你口水咽的最多！”

    “你不也把香香挂嘴上叨念好一阵子了么！”

    冷香朝来人笑了笑:“您俩别着急，把炉子上闷的粥盛完就分这菜窝窝。”

    “哎哎，好。咱香香最是能干！”

    “我们俩也帮把手……”

    和小西一起摆了碗，把粥盛上。

    这边冷香把昨天勉强剩下的菜，分到每个碗里一筷子，再一人分两个窝窝头。

    点算了人头，留下几个窝窝头明儿个吃。

    几人端了东西进屋，这里摆设简单，讲究不了上桌摆膳那一套，分完饭食端起碗囫囵个就是一顿好饭。

    …………………………

    这里便是冷香的地界“承秋阁”……俗称“冷宫”，住着的是剩下不多的几位太妃。

    大乾朝建康三十四年，今上谷帝已经是七十二岁高龄。

    大乾皇室子嗣不丰，但是长寿，七八十的寿命司空见惯。

    而这里的太妃都是先帝丰帝那会儿熬下来的。先帝走时还有一些年纪轻轻的小妃嫔，还没有今上年长。

    今上这么个岁数了，来来去去能伴他同寿的妃嫔也没几个了，估摸着连他自己的妃嫔都记不清楚谁是谁，又怎么会记得这些太妃的冷暖……

    这里住的人，成了太妃这么些年，自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体格不好的早早就去了，就剩下这么五位。

    或许因为本就是低品或庶妃的身份，没享过锦衣玉食，心气儿反倒看得开，寿命也长些。

    能熬到这个年头真是不知该叹一句命好还是命硬……

    刚走出来的两个就曾是庶妃（无品）——刘太妃和林太妃。屋里头还有三个，两个曾是采女（八品）——安太妃和王太妃。只一个品阶高点的曾是宝林（六品）——于太妃。

    冷香本来胆子不怎么大，进宫当宫女这些年见了不少事……胆子被吓得更小了，在宫里生存胆小点才容易保命。

    为了躲祸，被分到这冷宫也没说什么，拎了小包袱就来了。

    熬了这么多年，她虽然熬成了个管事姑姑，只不过这承秋阁除了她，就管着一个小宫女，名叫小西，今年才十二岁，九岁时进宫的。

    因着前些年，她主子受罚挨板子，没熬住去了。她又是个才进宫不久，没什么人脉的小孩子，就被内宫局分派到这里来了。

    这承秋阁里住着一群老太妃，皇宫这种以势谋生的地方，想也知道……这里注定成为最让人不在意的地方。

    包括做饭缝衣都要她亲自上阵，生活物件能从层层套路下要过来，都得陪上多少笑脸呢。

    这里没有前程，所以也没有歇斯底里的争抢和防不胜防的暗斗。

    守着长满野菜的院子，和能住下七八人的屋子，冷香觉得这日子也勉强能算得上“田园生活”了。

    近一年有两个太妃身子已经不大好了，下不了床。曾经品阶最高的于太妃腿脚不好，也不多出门走动。

    还好这个院子还有两个庶太妃身体硬朗，帮她和小西照料些杂事。

    她们这些老小生活虽然平淡，却也舒心。

    清水静，不欲波澜，却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