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周棘后,
寸草不生的荒芜地便又迎来万物复苏。
周棘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在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重逢那天,他总觉得骆其清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可现在才终于明白,这人其实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给自己的心添了一把锁,强行锁住了过往的所有。
而现在锁好像松动了。
骆其清合拢双手,相扣着压在腿上,哑声问:“奖励现在还能兑现么?”
那场在F大的高校联赛。
他作为首发车手坐在驾驶舱里,通过电台和场外的周棘做下约定。
如果自己拿到冠军,周棘就会无条件答应他一个要求。
可当时还没来得及兑现,两人就已经分道扬镳。
周棘似不经意地瞥过他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然后闭了闭眼,深呼吸,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你想提什么?”
骆其清胸口起伏,他望着周棘的眼睛,仿佛用尽所有的勇气,才终于说出来:“你还能...再试着爱我一次么?”
这几年,他一直都活在愧疚和不安的情绪当中,又因为自己的弄巧成拙而选择逃避现实。
可就在刚才目睹了事故发生,让他猛然就醍醐灌顶——
既然已经感受过那种无力回天的无助与崩溃。
那就更应该珍惜当下身边的人。
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阴影当中。
人要向前看。
所以他开始感到懊悔,后悔当初因为一时冲动就把周棘给推开。
好在上天慈悲,安排他们再次相遇。
这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见周棘低下头,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片刻后才重新看向他,给予回复:“这个恐怕不行。”
“什么...?”
骆其清的表情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霎那间,这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好像有一台无形的真空机开始运行,他渐渐发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恐怕不行。
恐怕、不行。
这几个字立刻让他心脏生出一阵钝痛。
所有神经也都在同时被麻痹。
不行吗...
良久,他低垂下头,手指紧紧攥住椅子边沿,任由水雾弥漫遮挡住他全部的视线。
他一直都很讨厌哭,觉得这样很矫情。
可是这次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一滴一滴接连不断低往下砸,砸在地上,溅起水花,再顺着地毯纹理向外蔓延,落成一个个扭曲的形状。
尽管他内心深谙周棘的回答也在情理之中。
他当时几乎是毫无征兆地跟周棘提了分手,也没有理由,只有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完全不给周棘留有任何回旋或者反应的余地,然后不声不响,一走就是六个年头。
然后现在又来跟人家求复合。
是他太贪心了,居然在伤害了人之后又奢望着还能再喜欢上他。
“对不起...”骆其清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狼狈不堪,几乎快要无地自容,他起身,下意识就想赶紧从这间屋子里逃离,“那我,我就先出去了,不...”
“手给我。”周棘突然开口。
骆其清一愣,抬眸看他时泪水痕迹还沾在眼眶周围,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站过来点。”
大脑加载了几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骆其清抿着唇,朝前迈去一小步,然后站到床头,慢慢伸出右手。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紧接着,只见周棘直起背,抬起自己握成拳的手,放到了他掌心之上。
几秒之后,骆其清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的东西落了下来。
然后就在周棘的手撤开那一刻——
一枚精巧的银色素戒,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野。
在顶灯光影的切割之下戒指锃亮如新,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也依然清晰可见。
那是他和周棘的名字拼音缩写。
心跳倏地一停。
“不用兑现。”
伴随话音落下,骆其清的后脑勺蓦地被周棘扣住,然后顺势将他往床的方向一带。骆其清毫无防备地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就要朝前扑过去。
两人视线相撞。
周棘在接住他的同时就顺势抹去了他眼角残留的泪痕,不给任何反抗机会,抵住他的头便吻了过去。
这吻力道缱绻又热烈,放纵却又隐隐带着克制,在两人交渡呼吸的间隙,周棘含糊不清地把刚才未完的话补充完整:
“从来就没变过。”
不用再试着爱你一次。
因为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在六年前我就说过爱你。
爱没有保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