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寻着少女的手指望去。不知是银白的雪花太过耀眼,还是温暖的阳光太过炫目,在她看到那风筝上的‘如墨吾爱’四个大字时,眼睛突然就干涩得生疼,眼角升起盈盈雾气。
“是夏公子,公主你看,夏公子在树上。”静白眼尖,只往树上瞟一眼,便见得夏子夜气宇轩昂的身影。
今日的他褪去以往的武将朝服,一身书生装扮,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乌黑如墨的青丝被青色玉冠高高地束起,一双蚕眉飞入两鬓,黑如点漆的星眸微弯,深邃而又明亮,高挺的鼻梁下,枫叶般薄唇微翘,露出一抹风华绝代的微笑,似阳春三月最柔的一缕清风,三尺之内,尽是暖意。
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眼神飘移了很久,才慢慢地与少女透彻如琉璃般的眼眸对上,四目相对时,心蓦地露了一拍。
梅花瓣在静静地飘落,风卷起一地的银白,在他们之间放肆地飞舞,时间像在这一刻停止,画面慢慢定格。
花如墨淡然无波的水眸映着高站在树上的挺拔身影,晨光洒满了一地的碎片,落满心田,暖暖的,纵使在这寒冷的风中,也感觉不到一丝冷。
这时,屋子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个纤瘦的身影,她的目光沉静而幽然,面容冷凝略带冰霜,淡而冷的视线幽幽地落在远处,黛眉微蹙,声音低沉而不悦,夹杂着风雨欲来的怒气。
“都在吵什么!”说话间,柳月诗已经踏出房门,寒冷将至,凛冽的冷风吹开披散的青丝,灌得裙角簌簌作响。
她走到院子内,在花如墨与静白的面前站定,清冽的眸子微眯,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二人的面容,所过之处,竟令人心生惊骇。
岁月似乎对她格外残忍了些,才三十出头的年龄,两鬓却溢出银丝,眼角的鱼尾纹深入皮下,自额间到嘴边的疤痕似乎因为天气太过阴寒,此时呈现出阴森的暗紫色,整个人如同从炼狱爬出的修罗,气息阴沉,面带狠色。
然,她却有着一双澄澈如秋水一般静谧的墨眸,仅从她这双漆黑的墨眸便可看出,这女人十几年前是多么的风华绝代。
花如墨最先反应过来,在心底暗知不妙。莫不是她们二人说话声音太大,惊扰了母妃的小憩。
她如是想着,扯了扯嘴角,强挤出一丝笑,视线流转,怯怯地不敢去看柳月诗泛着冰霜的眉目。又想到院外的树上还有一个人,母妃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咬了咬牙,鼓起了勇气,踱着步子来到女人面前,这个方向正好是柳月诗的视觉死角,这样她就看不到那只翩翩起舞的风筝了吧。
花如墨抿了抿唇瓣,清幽的眸子泛着柔光,眼神飘移了很久,才敢与柳月诗的眸光对上。“母妃,外面风大,你的咳疾还未痊愈,还是回屋歇着吧。”
这人便是她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母亲——梅妃,相传以前的母妃长相出众,一笑倾城,再笑倾国,风华绝代,冠宠一时。然而,世间情最薄薄不过帝王情,再美好的容颜,再盛世的宠爱,也有过期的那一天。刚过小产的梅妃,身体虚弱至极,却因为一个谋害太子的罪名,被迫毁了容,削去贵妃头衔,打入冷宫,移居这废弃的梅园之中,一住便是六年。
六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年华易逝,岁月终老,沧海桑田终不过一纸流沙。
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
还处于惊吓之中的静白,被花如墨推了一下,神情恍惚间才猛然惊醒了过来,忙从篮子中翻出一件宽大披风,上前一步为柳月诗披上,而后低首眼观鼻鼻观嘴,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
她是六年前,被梅妃救下的,那时的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不小心打破了长公主花想蓉的古董花瓶,皇后娘娘下令将她处死,幸得遇上梅妃,开口向皇后求情,她才得以捡回一条命。自此一直陪在小公主花如墨身边,至今已有六个年头了。
记忆中的梅妃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性情阴冷,喜怒无常,时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听说容貌被毁之前的梅妃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的她温柔可人,性情柔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的温柔。
树上的夏子夜星眸一闪,蚕眉微蹙,眼疾手快地拉断手中的线,任风筝没了束缚飞向远方。高大的身形迅速地隐于浓密的树叶之后,一双光洁无瑕的琉璃眸透过树叶的缝隙向院内看去,掌心掠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他十六岁开始从父征战沙场,也算是阅人无数,杀人如麻。可每每见到梅妃的冷面暴戾模样,心中还是会升起隐隐的害怕,尤其是那双太过透彻的墨眸。
他几乎不敢与这个女人对视,被这种视线盯着的时候,竟让他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奇怪感觉。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进宫之前的梅妃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他都有点怀疑她是否是个潜藏着的高手。
摇了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夏子夜向左边移了一步,能更好地隐藏住自己的位置,也能更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这梅妃性子暴戾阴极,如墨温柔清冷,她们两个怎么看也不像是母女。
心里虽是这样想,却也知道这梅妃命苦,失了宠毁了容,性格难免极端些。也罢,看在她养出这么水灵灵的姑娘份上,他就原谅她的狠戾吧。
视线落在那眉目如画的女子身上,薄如枫叶般的唇角拉长,扯起一抹感叹的微笑。
下集预告: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