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入夜,亥时过半。
弄无悯驭气屏息,携无忧直往墉善堂。夜色沉翳,二人速疾,眨眉功夫,飞空蹑壁而至。
无忧见四下幽晦,阖目细辨,耳内无甚异动,这便启睑,轻捉了弄无悯肘腕,两掌一上一下,稍一施力,轻道:“看来,墉善堂不过待客议事,并无夜宿之用。”
弄无悯唇角缓抬,顾睐片刻,颔首应道:“或此处乃是忘归主人居所,连那袁不鹿,亦莫敢生觎心。“
无忧闻言窃咲,柔声揶揄:“夫君登岛之际,莫不是已然乘露折花,小试功法了?”
“吾之功法,尚堪一用,足证此处并非那不死之地;”弄无悯轻咳一声,反捉了无忧一掌,放脚直入,边行边道:“然,忘归虽非不死,小君又岂可认定,此地同角蟾毫无勾连?”
无忧默然,蹙眉思忖接道:“若此地乃属角蟾,那凶物食人,又怎会舍近求远,纵岛民安然风月,品竹调弦,度得百岁闲日?“
弄无悯冷哼一声,尚不及应,已闻无忧稍一抬声,自行接道:“若是真如夫君所料,恐忘归岛民,无一善类。”话音方落,眼风疾扫,撇嘴自道:“以善为墉,绝洪而断聪。“一顿,喟然而叹。
二人行不过半刻,再至白日所处正堂;弄无悯同无忧相视一笑,话不多言,手上动作倒是不停,四下翻找查探,以求端绪。
先堂后室,由外而内。
二人毫厘不纵,寸旬莫敢空耗,然一炷香后,所得皆寻常物事,出奇者唯不过古籍书画二三、名琴一尾、弈具一套;二人相顾,俱是长叹。
“徒耗辰光,全不过糠秕。”
无忧闻弄无悯之言,不由嫣然,掩口笑道:“夫君帝孙,色奋赤轮,气夺烟霞,自是不将区区俗物看在眼内。“话音未落,踮足倾身,柔柔徐徐,将那瑶琴自头而尾细细摩挲。
“此琴当有旷世之名,”稍顿,无忧侧目,再观那弈具,目华如火,“棋盘棋子,俱是古玉;佐以金字《呕血谱》,且不言其连城之价,若为音痴棋痴所见,恐是拼尽性命,意欲收归囊下!“
弄无悯唇角微抬,摇首笑应:“困于此地,富贵无用。”
无忧解意,缓将那七弦桐与那弈具重置原处,娉婷踱向堂外,柔道:“豢于浊世,......”一语未尽,弄无悯得闻前语,翕然同声:“知音难期。”二人晏晏,把臂共出。
待至正门游廊,无忧同弄无悯俱是一顿,感身前莲池寒凉迫人,更深弥重。
“夫君曾言,此处多滴血莲花,鼻喷百里香气;此味,尤为天龙所钟,嗅之则天地皆忘,甘为驱遣,是也不是?”
弄无悯闻言颔首,轻声缓道:“龙乃鳞虫之长,小君同属,可有所感?”
无忧知其调笑,勾唇不应;抱臂仰面,恰风来月至,纱蒙涟漪,无忧口唇微开,正自失神,耳内陡得轻音,愈重愈紧,无忧心下一惊,侧目结眉,见弄无悯面上挂笑,正身负手而待。
“夫君可闻......”
弄无悯做个噤声手势,耳郭一颤,却感那怪音乍止,来处莫辨。
弄无悯长纳口气,思忖半刻,方道:“小君畏寒,莫多近前;为夫且往池下,探一探那怪音来历。”
无忧闻声,侧退数步,见弄无悯一臂负后,一臂微抬,单掌竖立,于胸前掐个白鹤诀,迅指飞身,若仙鹤下翔,俯冲入水。
无忧两掌上下逡摩,耸肩缩颈,仍感那寒气浸骨贯脊,若游针循面入目,生生刺出涕泪;无忧鼻翼微缩,似是抽泣数回,又再吞唾,徐徐后退数步,轻倚廊柱,仰面静候。
目睑沉如铁,漏夜长似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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