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以为爱情是独善其身。她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只要离开陈北尧,不跟这个黑色商人在一起,她就还是自己,她的爱情依旧美好如初。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毅力,也低估了陈北尧对她的欲望。
与他同生共死后,她终于明白,每一段爱情都会有委屈。她能察觉到他的改变,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改变。她似乎比原来更能理解他,理解他的身不由己,理解他的冷酷无情。她永远不会认同他做的事,可是尽管心有不甘,尽管那些过往,就像一个丑陋的伤口,镶在她心头,又狰狞又痛苦,她只能听之任之——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难道爱情是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人生?那样的她,能够狠得下心抛弃父母、抛弃理想、抛弃姓名的她,不忠不孝没有人性的她,还是慕善吗?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听随自己的本能。本能让她在每个夜晚辗转难眠;本能让她痛苦的沿着陈北尧设计好的路线,一步步跟着他走下去。
六月初的一天,慕善去婚纱店试婚纱。
陈北尧这天安排了一天的会议,没有陪同。一则是忙,二则是明知这次婚礼是假,他心头终究有愧疚,所以不让自己去看她穿婚纱的样子。他要留到出国之后,也许是在陌生的海岛,也许是在偏僻的教堂,哪怕只有两个人,他再去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慕善也不想让他陪同,这些天,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到了婚纱店,随行助理很快跟店经理挑了几套漂亮的婚纱,满心期待的送到慕善面前。慕善看着雪白无瑕的精美婚纱,心情好了些,索性暂时不去想,走进了试衣间。
店经理把婚纱放下,一拍脑袋:“您稍坐会儿,刚才竟然忘了给您倒水。”
慕善摆手说不用,店经理却坚持,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慕善站在原地,摸着挂在架子上崭新的婚纱,心头怅然。
试衣间是间三十多平米的屋子,周围挂满婚纱,摆了几面大大的穿衣镜,灯光亮堂堂舒适明亮。慕善正沉思着,身后的门响了。
她以为店经理回来了,头也不回的道:“先试哪套?”
那人脚步停住,清朗的声音传来:“嫂子。”
慕善身子一僵,立刻转身,便看到李诚静静站在身后,俊朗的容颜沉沉静静,没有笑意,看不出端倪。
慕善心头电光火石——看来是他提前查知自己在这里试婚纱,所以早就安排。也许店经理不是真的店经理,而是他的人。
慕善不动声色,淡道:“有事?对不起,我要试婚纱,请你出去。”
李诚微微一笑,在旁边的淡蓝色小茶几前坐下:“嫂子,我来找你。”
慕善道:“你知道我从来不插手陈北尧的事,有什么事你跟他谈。”虽然不知道李诚今天为何而来,她心头却略有些鄙视——难道他想对女人下手?
李诚似乎没听到她的拒绝,不急不缓道:“嫂子,就是因为知道你很关心老板,所以我才来找你。前些天,我找了老板,我跟他说……”
“那些我已经知道了。”慕善冷冷道,“你让我的丈夫坐牢十年,过了这个婚礼,我的老公就是罪犯,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李诚,没错,你做得没错。他坐牢我其实更安心,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可是你自己难道对得起他?你应该知道,他不贩毒、不害人,他比其他人都要好!你扳倒一个陈北尧,很快会有人代替他的位置,下一个只会更糟!”
话一出口,慕善自己心头一惊。尽管这些话只是为了对李诚做戏,可她发现,说出这些话竟然令她心头畅快——她模模糊糊的想,原来她也会有自私的念头,他坐了牢,她就能安心;原来,她已经开始理解他,她觉得他比其他任何人都好!
李诚目光一敛,沉默片刻道:“嫂子,我今天来,的确是想做你的工作。陈北尧答应我考虑几天,但始终没有跟我正面答复。我知道你是个是非观很强的人,是个正直的人。我希望你能从长远角度劝劝他,按照我的建议,他也能为国家立功,这样对你们夫妻、你们的孩子,其实是最好的。千万不要只顾眼前利益……想别的路子,跟政府作对,那是很不明智的。”
他这么说,慕善心头微惊。她吃不准李诚是已经察知陈北尧准备出国的动作,还是真的只是来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能理解陈北尧为什么还没答应——答应得太快,才显得假。他一定是想再拖几天,临近婚礼的时候,才郑重的告诉李诚同意合作。然而在李诚放松警惕的时候,金蝉脱壳。
而她刚才的反应,应该也是恰当的。一个女人,不管她再正直,如果能冷静的看老公坐牢,也就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李诚,你别说了。你走吧。”
李诚见她神色难过,也不好再劝。他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他转身对慕善道:“嫂子,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慕善心头一震,看着他意有所指的眼神,忽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李诚静了片刻,才继续道:“去年夏天,你被几个警察带到警局,逼问榕泰案的凶手,被虐待、差点被轮/暴。你知道是谁安排的吗?”
慕善一凛,脱口问道:“是谁?”她以前一直以为是温敝珍,所以这位老人被陈北尧整得家破人亡、黯然收场,她虽然觉得陈北尧不应该,但当时隐隐也觉得自己出了口气。可听李诚的语气,似乎还另有隐情。
李诚直视着她,目光略有些不忍,却很快坚定。
“是老板。”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