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身无分文走出郭家,过了一会洛东挑着书和两个包裹,从郭家大院跑了出来,他喊:大少爷,等等我!等等我!
子期回头见是他道:洛东,你怎么也来了?
洛东道:大少爷,我从小就跟着你,当然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了。
子期道:如今我落魄了,你跟着我不是吃苦?还是回去待着吧。
洛东苦着张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心不已,一边哭还一边从手指缝里打量着子期,他道:大少爷,你放弃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得和老爷杠上,娶秀丽姑娘吗?
子期叹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我与秀丽两情相悦,若是因为我的门第而娶她做妾,将来再娶个身世好的姑娘做正室,她定然会受委屈和欺负,这是其一,其二,我若连娶谁都不能自己做主,遇事更不能护着她了,又谈何能给她好的生活?与其将来事事都受家族制肘,不如乘此机会自己拿一回主意。
洛东瞠目结舌,他从来不觉得他家少爷那么有想法,他跟着他那么多年,从小他都不敢对老爷说个不字,老爷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性子也十分文静,没想到一遇到终身大事就然像头牛那样倔,敢和老爷顶撞。他是该佩服呢还是该佩服呢还是该佩服呢???
洛东咕哝着:小的都搞不明白,秀丽姑娘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让你甘愿放弃一切,少爷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没想到子期听到了,宽袖一甩,就像一头常年被禁锢的野兽获得了解放,他满腔喷发出一股舒爽之气,他回敬了一句:算是吧。其实你不明白,从小我在爹的心目中都是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孩子,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小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在玩,而我却在读书识字,这些也没什么,我从小跟着爹学那些生意上的诡计,勾心斗角,争取利益,甚至害得别人倾家荡产,难以立足,官场上生意场上那些套路,权钱交易,阴暗,肮脏,我看得恶心,我厌恶,他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这么做,他在乎的只是郭家的,直到他想把我的终身大事也打上利益的标签!让我和权臣之女成亲,来换取更多的家族利益!
子期说到激动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头发散乱,哈哈哈大笑了一阵子,他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我一直忍着!”他张开双臂,就像拥抱自由一样,他有些疯狂地道,“我就是喜欢秀丽,她善良,她没有心机,她就像我心里的一块净土,和她在一起,我就觉得我变成了我心里的那个自己。我对自己说,如果我要做官,我就要做个安分守己的好官,我要做生意,就要做清清白白的生意!我为什么要变成爹希望的样子?”
洛东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他连嘀咕都忘记了,他跟随少爷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少爷心底有那么多怨气,他真是太失职了!他连忙挑起担子跟在子期身后,有些担忧地道:少爷,您要是脱离了郭家,那秀丽姑娘能嫁给你吗?
子期脸上的笑以一种可见的速度收敛了起来,他凝重地道:她一定会的。
洛东表示担忧,他见过秀丽姑娘的娘亲,记得当时他去接他们,二姑娘的夫君都是偷偷搭车去县城的,那个农夫估计是被他丈母娘嫌弃,不过洛东也没敢打击他家少爷。碰到钉子总会回去和老爷认错的。
子期来到他在县城的一处小产业,这家同心斋是他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下的小店铺,用来卖他装裱的字画,铺子不大,前方有个店面,后方有个小院子,里面只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是厨房,早年他在外做生意的时候收留了一个没有子女的老人家刘伯,就将他安排在这个铺子里看店打理,字画店生意并不好,但是也有固定的客源,有些定制的画稿生意,普通的老百姓是很少会买昂贵的字画的,尤其郭子期的画作在当地挺有名气。价格自然比较高,前来选画的基本上都是生意往来的顾客,以及家庭殷实又有闲情雅致的文人墨客。一年下来只要能卖出两三副画也够一年开支的了。但是这些对郭子期来说都是杯水车薪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过习惯了出手大方的生活,一下回到这局促的小屋里,难免捉襟见肘。
刘伯将自己的床铺搬到了店面的角落里,白天他把床铺收起来,晚上就睡在前面,子期和洛东挤在了院子后面那小屋子里睡,洛东不敢和少爷同床,就打地铺,总算是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子期检查了字画斋的这几年收益和支出,发现存银只有28两,如果省一点还能维持半年左右,卖字画的收入不太固定,有时候到了年底才突然卖出几幅也是常有的事,那天晚上下雨了,屋顶居然漏水,害他用木盆在床上接了一晚的雨水,刘伯都没告诉他这屋子漏了。
翌日子期就花了2两银子,将屋子里里外外该修的地方都修了一修。然后他在店铺面前摆摊帮人写字,他的字很漂亮,挂在屋外的作品屡屡让人驻足观望,他懂得营销自己,然后给出了极低的价格1文钱就能帮人代写信,状纸5文,肖像10文。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觉得他写的东西好,又便宜,纷纷上门,排队让写,那一日洛东磨墨的手也抬不起来,子期也十分疲劳,足足写了51份,大家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只觉得纤瘦英俊,坐在那里身板如松,身上散发着书卷气,瞧着甚是赏心悦目。许多女顾客就奔着他去,就算没什么事,也愿意花一文钱请他写首诗什么的。
等到收摊的时候,郭家来了个下人,他在一旁看了很久,一直不敢相信大少爷竟然会在街边替人写字,但是老爷说了任何郭家的人都不能资助他,他也是怕被人看见以为和大少爷有什么,所以迟迟不敢过去,等到人散了,那个人才走过去说:大少爷。
子期和他并不熟识,想了想才道:你不是二娘身边的人吗?
那个人卑躬屈膝地走进道:正是,小的来是带一句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直惦记着。
子期放下笔道:你说。
那个人道:小的前几日去请秀梅姑娘见夫人,见到了大姑娘。
子期的笔不由得没搁稳,落地了,他关切地道:秀丽怎么了?
那个人道:“大少爷请勿担心,秀丽姑娘没什么大碍,就是二姑娘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 ”
他费力地挠了挠脑袋,有些记不得了,突然他拍了拍头,道:她说有人上门提亲了,让你看着办。大姑娘当时还晕了过去。
子期听得将手握在一处,敲打凝思,他与秀丽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秀丽该是等急了,可如今父母不允,自己又一事无成,上门提亲会否……
那小厮汇报完了就告辞了,洛东拿了几文钱打赏给他。“兄弟,别嫌弃,少爷落魄了,你就将就一下啊,今天谢谢你来报信。以后还仰仗着。”
那个人连连说不要。洛东硬是塞他手里,没办法,他就拿下了,匆匆离去,生怕被人看见。
洛东叉腰道:难得二夫人身边有这么忠厚的人呐,真稀奇,估计是个不受宠的奴才。
洛东在少爷身边左右晃着,他数着铜钱道:少爷,今天有91文钱,除去打赏的5文,还剩下86文,旗开得胜啊,以少爷您的英姿,往街头那一摆摊啊,简直无人能敌,其他写信的先生们都可以收摊回家了。
见少爷独自沉思,洛东将钱收好,用手在子期眼前晃了晃,道:少爷,你神游天外了呀?想什么那么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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