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他凑近一些,孙策从善如流坐在了她旁边,照着她的样子一步步学着做,只是他的注意力时不时就滑到苏妩晶莹洁白的手上,学起来不免就有些心不在焉,苏妩自然瞧得出他没有用心,也不点破,只一遍遍地教着他折,孙策见她不厌其烦,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这么一来不一会便成了形状,粗粗一看,和苏妩的放在一起也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孙策出了第一只成品,将自己折好的纸鸢和苏妩做的并排放了,心中颇有几分得意,他支着下巴瞧着苏妩,果不其然看到了她脸上现出了几分意外之色,不过没多久她就玩笑似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学小半个时辰……不过这样也好。”
她话一转,将胸口那一丝轻叹咽了下去,却是笑道:“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便写在这纸上,再折成纸鸢放飞了吧。无论我在什么地方,这纸鸢总是能飞到我身边的。”
孙策心中猝然一震,忽然间像是明白了她心意。他掩饰般地垂下了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捏了只纸来折,心里却是砰砰乱跳,一刻也静不下来。
他们隔得这般近,哪里用得着什么纸鸢?除非有什么羞于启齿、不好表露于人前的话,这才要借纸鸢来传送。
孙策自觉猜透了苏妩心思,越想便越觉得先前苏妩写给自己的话定然有什么寄托之意,只是他方才只是粗粗看了一遍就收了,实在没弄明白那诗中说的什么意思,待要将那纸条拿出来细细琢磨,又碍于苏妩在场,总有几分不好意思,他皱着眉心不在焉地将手上的纸折来折去,好半天也没拿定主意,却是听到苏妩用她那惯常地带笑的声音道:“伯符……你回秣陵那日,我也要去句容寻我师兄,短时间内怕是不能相见了。”
孙策正在胡思乱想,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忽然间手上失了轻重,便将手底下的纸压皱成了一团。
“你要去句容?”
孙策面色忽然间变得极为难看。
见苏妩点头,面色坦然,孙策只觉得自己方才的纠结简直就是自作多情,脸上不由火辣辣烧成了一片,他虽然知道苏妩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想法,但心中嗔怒却不见丝毫减轻:“……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苏妩见孙策问得急切,似乎还存了几分怪责之意,心中倒觉得好笑,反问道:“你回秣陵,难道同我说过?”
孙策无言以对,也知道是自己问得无理了,只是心中仍是乱糟糟一团,隐隐还有几分委屈。他默默坐在那里生了半晌闷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越想越是心中涩然。
他见苏妩一路随行,压根就没想到过她还有会走的一天,更没想过这一天还来得如此突然,他想开口挽留几句,但又抹不下脸,心中挣扎了半天,才艰难地开了口,干巴巴道:“你怎么突然说要走?”
苏妩见他心情低落,想到在他生日这天说这个,确实意头不好,心中不免也有些愧疚,只是她想着早晚要走,说得越迟,越显得无礼,便也将这么一点愧疚暂时放下了,玩笑着对孙策道:“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将士,难道还能一直跟着你不成?我师兄早就说了要我去寻他,只是并不着急,我也就不曾向你辞行,如今你要走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却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孙策听了她的话,面上仍是恹恹的,苏妩见他这幅模样,心中却也有几分过意不去,便又多说了几句劝解道:“山高水长,多得是时候相见,我四处云游,说不定哪天我们便在路上相逢,这不也是另一种意外之喜么?”
孙策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只说路上相逢,并不提回来找自己,倒好像只有自己牵肠挂肚一般,心中越发气恼,只能拿手上那薄纸撒气,他拧着眉头将那纸折来折去,越看越是心烦意乱,索性将它拍在桌上,侧过身默然望着一边的荷花池。
他想到方才苏妩感叹过了花期,这才明白这一声叹并非全无来由,再想自己还说什么“明年再来”——哪还有什么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