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琳珞脸色一变,一双眼睛平视着李政,接话道:“圣上果然下定决心了。只是,那幽州城偏远荒蛮,地势险要,又有大军压阵,圣上就一点都不担心龙体有所闪失吗?”
闪失?李政闻言轻轻一笑,只道:“皇后,你素来冰雪聪明,如今怎么也要在朕的面前明知故问呢?”
阮琳珞也是笑道:“圣上高瞻远瞩,心怀天下,臣妾实在猜不透,也不敢去猜……如今,圣意已决,臣妾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求圣上开恩,在顾忌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时候,也能顾忌一下尚在襁褓中的太子殿下……太子如此幼小,经不起太大地风浪,还望圣上能为太子斟酌再三,谨慎行事。”
李政时而喜怒无常的个性,让阮琳珞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不得不陪着几分小心。
不过,眼下已经不是陪着小心就能平安了事的时候。
李政早知道她会提起此事,便道:“为了太子,朕已经早早地立下了诏书。这样一来,即可保住朕的江山,当然这也是太子未来的江山。”
阮琳珞忽地冷笑一声:“圣上这话说得,实在难让臣妾心安啊。”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光凭着一张诏书别说是保住太子的江山了,就像是想要保住太子的命都难!
李政听了这话,不禁蹙起眉头道:“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如今已经累得焦头烂额了,再也受不了任何人的冷言冷语了。
阮琳珞伸出手,一把拽住李政的宽大冰凉的袖口,神情认真道:“圣上若是离京,臣妾和太子该如何自处?如何保命?”
李政因为心中有愧,原想要耐着性子和她惜别的,但这会见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不免恼了起来,一把甩开她的手道:“皇后,看来你好像已经认定了朕此番御驾亲征会输了,是不是?”
阮琳珞见他恼了,倒也不怕。事情摆在眼前,输赢全看天意,试问谁能心里有数?
李政眼风冷冷地扫过她的脸,那原本英俊的脸上,此刻因纠结的怒意而变的有些狰狞,眼中满是疲惫的红血丝,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朕不会输,绝对不会输!朕是天子,是天子!”
阮琳珞原本还有好多话想说,但看见李政这副神情之后,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因为她看出来了,他自己心里也是底气不足的,所以才会这样放手一搏,失去理智。
面对一个没有理智的人,她还能说什么呢?
阮琳珞知道,她已经无法指望着李政了,因为他已经没有自信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那一点点虚张声势地自负而已。
阮琳珞的心头一截一截地凉了下来,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黯然心碎了。
转身之间,酸涩的泪水已经缓缓落下。
李政站在她的身后,自然看不见她眼中的泪,可他能看得出来她的失望和无助。
李政何尝不知道,京城的凶险,又何尝不知道阮琳珞的担心。
可是,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如果可以让他选的话,他定然不会这么做,可关键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政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臂从后面环住阮琳珞的肩膀,不禁心生感慨,什么怒气都没有了。
她的肩膀那么瘦,那么软,如何能承担起往后的风风雨雨。
“朕明日即将启程离京了,皇后,你可要好生保重!”
这“保重”二字,听起来甚是沉重,仿佛这一别就不知道归期似的。
“非要这么急吗?圣上就不能再多留几日,让臣妾也好有个准备的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要准备什么,但总要准备一下才行。
从此以后,皇城再无圣上的庇佑,只剩下那区区不到一万余人的禁卫军,还有一帮只会纸上谈兵挑毛病的臣子们。
阴谋,阳谋,算计,诡计……一想起,自己日后就要和这些宛如梦魇般存在的事情打交道,阮琳珞就觉得自己全身不寒而栗……
李政把下巴轻轻顶在她的头上,沉声道:“如今的情势,容不得朕再有犹豫,朕是非走不可,皇后你要明白!”
阮琳珞叹息一声,她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此番路途遥远,圣上定要珍重小心,早去早回,臣妾和太子殿下一定会好好地等着您……”
话语伴着泪水,潸然而下。
李政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却没有回话。
此行凶多吉少,连他自己都说不准,何时才能归来,一切还得看天意,尽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