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尘见状,顿时心中明了。
老太太虽然嘴上说得厉害,但心里还是对何家诸多顾忌。
何雅琳纵使做得再过分,再无理,但还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在,不能轻易说动就动,更是万万打不得。
柴氏的心烦有一半就是因为动不了她,所以才会在心里闷着一股火气,无从发泄,才会气得睡不着觉。
何雅琳虽没有抬头看,但也猜到了来人是谁。
沈月尘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huā香,那是自制的huā露水的味道。
何雅琳没想到,沈月尘会再次撞到自己的眼前来,嘴角轻轻抿起,露出一丝冷笑道:“你来了。”
这个“你”字算不得是尊称,但沈月尘无心和她计较,只是淡淡回道:“一夜未见,弟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我看那桌上的饭菜还没有动过,弟妹可要当心身子,别饿坏了自己,往后的事情还多着呢,不留点体力是不行的。”
她的话,听起来软绵绵的,里面确实藏着针,有意无意地刺激着何雅琳有些麻木的神经。
何雅琳嫌恶地看了沈月尘一眼,依着她现在处境,未来等着她的除了被休出朱家,还能有什么大事。
何雅琳嘴角一撇,继续冷笑道:“不劳大奶奶您关心了,咱们虽为妯娌,但也没什么交情在,你又何必过来假惺惺地关心我呢?真是虚伪!”
杨嬷嬷闻言,眸光一闪,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沈月尘也是笑了笑,说:“弟妹别误会,我今儿过来可不是来关心你的。我只是想过来看看,看看而已。”
何雅琳抬头直视着沈月尘,眼神犀利起来道:“你看什么?”
沈月尘扶着春茗的手,在她正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也不回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
何雅琳被她的眼神惹得心烦,又追问道:“你到底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春茗替主子开口道:“二奶奶您怎么明知故问呢?我们大奶奶当然是过来看你现在这一脸的丧气了。”
春茗的嘴快,本是个毛病,但偶尔让她多嘴几句,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果然,何雅琳的脸瞬间气得发白,指着春茗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主子们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奴婢来插嘴?”
春茗正欲反唇相讥,沈月尘却微微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下人们说话,自然是不懂分寸的。弟妹别太放在心上了。我今儿过来,只是想趁着身子还方便,过来见弟妹最后一面。老太太已经差人送信去何家了,估计不日之后,便能得出个结论来。如此一来,细细算来,弟妹在我们朱家的日子也不多了……”
杨嬷嬷听了这话,心中不禁生疑。
大奶奶方才的意思,说是来劝说二奶奶的,可怎么一到了这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全变了?
这哪里是劝?分明就是在激她……
何雅琳原本还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但被沈月尘这么轻描淡写地撩拨一下,心里顿时平静不下来了。
“沈月尘你也别得意了,你以为你是谁?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何雅琳纵使不在朱家,也是堂堂官家小姐,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何雅琳气得嘴唇微微颤抖。
沈月尘却是语气如常,仿佛和她说着寻常话一般“你把自己逼到这种处境,我多说一句少说一句,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一半,她故意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方才继续道:“一旦被沦为弃妇,妹妹往后的人生里,多得是像我这样的人,而妹妹也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品头论足的话题,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妹妹的名声就会传遍德州城……”
何雅琳终于忍耐不住了“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下到床边,却被杨嬷嬷率先伸臂挡住,劝阻道:“二奶奶当心,别再胡闹了。”
沈月尘见她这般,也缓缓站起身来,想要离着她远一点。
“不过区区几句话而已,弟妹就受不住了。这可不行啊,往后等你踏出朱家的大门,外面的人,有的是口水和唾沫来招呼你……何况,你的身上即将背负起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弟妹,旁的种种暂且不提,光是你背着的这两条人命,就注定你要被人们的口水给活活淹死了。不过,这也没办法的事,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执意要鱼死网破,那最后遭殃受罪的人,只会是你,还有你的家族……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教母之过。看来,你的父母双亲也要为了你这愚蠢狠毒的行为而深受牵连,被人唾弃了!”
沈月尘用一种略显沧桑的语气,道:“人死不能复生,死人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死了就是死了。可是,活着的人,有血有肉,什么都看得见,也什么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