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与傅老太太的养老,分家的时候自然按照规矩来,不会亏待了老两口。而傅小四那边,既然王氏不希望与傅家人强扭在一起,倒还不如早日分清楚的好。
眼下还留在堂中的人各怀心事,傅小四见气氛有点僵,而自己老爹已经气得出去抽水烟了,而母亲傅老太太则拉着脸坐在堂上。他挠挠头,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扭脸望望王氏,王氏却抛了一个“你且放心”的眼神过来,傅小四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心放下来,觉得事事有媳妇出面,不用他自己烦恼,简直是太好了。
傅老太太见了傅小四与王氏互相使眼色,表情更是难看。
只有傅老实这一房,是因为早在十年以前,就已经分家出来,所以傅春儿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
“小四媳妇,你家是多久之前从歙州府出来的?”金氏见堂上静得发慌,开口想闲话两句,将话岔开。谁知王氏却会错了意,当下夹枪带棒地说:“大嫂好记性,晓得我家是从歙州府出来的。歙州那边,就算是乡里人家,规矩也都严得很,我倒觉得在江都这边甚是不惯,一家人的事情也没有个宗族长老出面,倒叫外姓人出来主持!”
王氏刚才话中所指的“外姓人”,便是刚才傅老爷子安排傅元良去请傅老太太的兄弟来主持此事了。除了傅家母舅以外,村长姓邵,自然也是外姓人。
然而江都这边的规矩,分家之时,倒确实是请舅舅过来,替儿子们分家的,因为老一辈的常说“舅舅看外甥,个个一样亲”。而且傅家在江都,也不过三四代人,旁支极少,傅老爷子自己就已经算是宗族之中最年长之人了,哪里来寻什么宗族长老来主持此事?
然而王氏说这话说得虽然唐突无礼,却并没有人去驳她。一来她是新媳妇,刚刚进门子,大家多少给些脸面与她,二来,大家各怀心事,想着即将要到来的分家。而金氏刚刚原本是好意,只是想岔开话头而已,却当场叫王氏给噎了回去,干脆再也不发言,只在一旁站着。
傅老太太娘家姓陈,就在邻村,所以大伯傅元良去了没有多时,就已经将两位母舅请了回来。两位陈老爷子过来的时候面色都很是惊异,大约觉得傅家在喜事的第二天就办这分家的事情,太不合常理,传扬出去难免为人所垢。待到听说这件事情是傅家新媳妇提出来的,就更是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了。
傅家两位母舅过来以后不多时,傅元德也将村长邵铁木请了到,他身后跟着王氏的父母。王氏在家中是长女,而傅小四却是幺儿,因此王氏的父母二人立在傅家老夫妇身边,却看上去要比傅家二老要年轻得多了。
过了一会儿,傅氏却是扶着钱姑父的手也进了堂屋。傅老太太眼皮子一翻,说:“梅子,你昨儿被好一番折腾,怎么今日又过来了。”
傅氏只笑着说:“无事无事,本来我与老钱想今日回镇上的,想来说一声,后来听说两位舅舅也过来,我们夫妇两个就过来坐坐,见见两位舅舅,好久不曾见了。”
傅老太太听了,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但是傅氏只与钱姑父与王氏父母和邵村长他们站在一处。傅老爷子看了看自家女儿,觉得还是自家教出来的闺女识礼数,他掉头看看王氏,心中直悔,怎地千挑万选,就选了个这样的媳妇给小四呢。
少时待人到齐,傅老爷子抽着水烟袋进来,往堂屋正中一站,傅家的分家大会就算是开始了。傅老爷子将烟袋里的烟灰略往外磕了磕,开口说道:“树大分杈,子大分家,我傅家四子一女,俱都长成,眼下孙辈也都大了。今日便请了儿子们的母舅过来主持析产分家,从此各家自起炉灶,各自过活,也免得日后生事端。”他说得颇为沉重,堂上众人都不敢说什么。于是傅老爷子让了陈家两位舅舅主持,邵铁木与王氏的父母只能算是无关二人,算是过来帮着见证的,因此只立在一边静听。
傅家财产并不算太多,一座两进的院子,不到二十亩水田。在傅小四娶亲之后,公中的银两还剩个七八两。因此陈家舅爷便宣布,说是二进小院一分为四,老大傅元良与傅家老夫妇两口子共得了内院,外院一分两半,由二房傅元德与小四傅元诚各得一半。所有田产以及家中的家具器皿,也平分成四份,长房因为要赡养父母,因此独得两份,而二房与三房各得一份,家中的现银也是如此。
陈家舅爷刚刚说完,堂屋里就有两人同时开言,“舅舅,不能这样分——”
出言反对的,正是傅家二房,傅元德,与傅家四房,却不是傅小四,而是王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