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黄氏犹豫了一阵,没有带从人,自己沿着东水火巷寻过来,果然见到傅春儿被困在这里。
傅春儿听了黄氏说话的声音,知道是刚才在院中给自己示警的人。当下恭敬地给黄氏施礼,自承身份,跟着便郑重道谢。虽然刚才黄氏那问话实在问得不够礼貌,只是傅春儿早已被人“丫头”“丫头”地叫惯了,一点都不以为意。
黄氏登时心里觉得舒服了一点,觉得这姑娘虽然家世不出众,人又愚笨,竟被下人这般耍得团团转。可是这姑娘态度很好。当下她走近傅春儿,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开口说:“听说你与我们小七很是相熟——”
傅春儿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夫人是谁了。她原是曾经在田家巷远远地见过这位夫人一面的,只是那时候离得远,看得并不那么真切。这位夫人竟然能寻到这里来,想来刚才那媳妇子说得话里,大有水分。她急中生智,装作一时没有省过来,面露困惑之色。打量了一下对方,跟着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激动地道:“您是。您是……呀。总算见到了,你是纪小七爷的母亲纪夫人吧!”
黄氏眉眼面孔,与纪燮有五六分相像,能看得出两人是母子。纪燮面目俊秀,多多少少也是因为随了这位相貌出众的娘。这时候傅春儿眼中露着钦羡的神色,黄氏心中。更加舒服起来——这姑娘,倒也还算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
“久闻纪小七爷急公好义、义薄云天,曾经得到过圣上和广陵府的嘉奖,我在家中,也常听人说起。说纪家家教出众,纪夫人言传身教。才教出这么一位品德高洁,学问深湛的解元公出来。”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傅春儿一开口,已经将两顶高帽给这对母子分别送了出去。
黄氏眉头舒展,显然是听了这话,觉着开心得紧。“今天能见上一面,实在是春儿的荣幸。”傅春儿索性将自己的位置放得低低的,旁的话也不多说——初次见面说话么,她还是希望能给黄氏一个好印象的,至少不要减分。
确实,两人见面说上几句话之后,黄氏对傅春儿,即便没有改观多少,这份印象至少没有变得更坏。“这外头冷,你还是随我一起回园中去吧!”这话黄氏硬۰梆梆地说来,话中该有的关怀之意一点儿都听不出,然而傅春儿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位纪夫人,眼前看着是个冷冰冰的,将来未尝不会有能够软化的一天。
只是好景不长,一会儿功夫,东水火巷里,奔出个余嬷嬷,口中说着:“夫人啊,您怎么就转到这里来了。”她见到黄氏与傅春儿在一块儿,大吃一惊,道:“夫人,您怎么与这小蹄……小……一起。”黄氏脸便有点黑,觉得乳娘在傅春儿出言不逊,面前多少削了自己的面子。然而傅春儿却不以为意,大方地开口招呼道:“咦,这位嬷嬷,不是以前在大德生堂见过的?”
黄氏立时便大致有数,大约余嬷嬷与这傅家的姑娘,以前多少有点过节,因此余嬷嬷才会在自己面前将傅家姑娘黑了个遍,然而眼前这姑娘看似一副全然无害的样子啊——不行,一想到这里,黄氏立即又板起了脸,罩上一层霜,下决心将架子端的足足的,决不能让这姑娘这么快窥破了自己的心思。不过,回头也总要好好问问那余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余嬷嬷见黄氏脸色不虞,当下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众人正尴尬间,西水火巷便传来一阵说话声,傅春儿耳朵尖,听见竟是傅阳与纪燮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这里过来。
“——要么我去园中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春儿。你这便离城,如何能不与她打个招呼?”傅阳很是关心妹妹与纪燮的事情,眼见他这便要告辞离去了,妹妹不见人影,他心中也很是着急。
纪燮不语,半晌才道:“我本来与家人,与春儿,都说是明日才走的,可是昨日突然收到仇大哥的书信,说是今日便走,午时便从黄家后面这边的码头出发。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样更好些……免得大家专程去送我,离愁别绪,徒然令爹娘与春儿,大家伤怀。”
“傅阳大哥,你替我好生照看春儿——”纪小七又补了一句。
“嗯,这个你放心。”这在傅阳说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黄氏在外头听说,登时花容失色,踏上几步,大声道:“小七你出来,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明日走今日走的?你父亲不早就说了,不准你离了广陵府的么?”一听说儿子下了决心要离家,而且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提前走,黄氏登时万分焦急。
西水火巷这里的门打开,两人一道出来。纪燮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棉布直缀,肩上背了一个包袱,这倒确是两淮一带,出远门之人常见的装束。
黄氏见了,踏上两步,却又立定了,眼中噙着泪水,心头激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纪燮乍见到母亲竟然与傅春儿在一处,面上也有几分激动,当下伸手招呼傅春儿过来,郑重给母亲介绍:“母亲,这是春儿。”他极为诚挚地对母亲说:“小七出门的这段日子里,不能时时在母亲身边,膝下承欢。春儿是个好女孩儿,小七自知不孝,惟愿她能代替小七,在母亲面前略尽孝道。因此,小七也请母亲看在我面上,能够看顾春儿一二。”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