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宛如一时便张口结舌,她寻来傅春儿原就只是为了能说说体己话,倒倒苦水而已。当时她见了傅春儿,借口问题,只是想抛个话头出来,哪里真是有事情想求教?
可是忆及此,黄宛如却又苦笑,她将傅春儿请来此,难道不就是存了求教的意思么?
她正嗫嚅之间,傅春儿笑道:“我虽然从未去过北方,可是我家与不少行商往来,我自己也读过不少北人写的札记诗文,所以京中气象,少不得也知道一些。若是姐姐有什么想问的,春儿自然乐意帮姐姐解惑。”
黄宛如抬起头望着傅春儿,此刻她哪里又半分心情想知道什么京中风物,她最想听的是安慰啊,安慰!
此前父亲黄韬将这个消息告诉黄宛如的时候,黄宛如足足震了小半个时辰,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之后丁氏来看她,黄宛如自然是哭了个昏天黑地,可是丁氏除了讲讲家族面临的形势,以及黄父的种种苦衷之外,便只能怜惜地拥着她,陪她一起落泪。黄宛如终于知道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再没有转寰的余地。
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听说了她即将远嫁,竟然说得像是自己要到北方去游山玩水一样。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黄宛如心里涌过一丝不满,可是看看傅春儿的神色,却见她莹莹眼波之中,尽是关切,倒也并不像五嫂洪氏,或是其余那些不相干的人那样,时常透着看热闹甚至是看笑话的神色。
“我极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京中——”黄宛如在傅春儿的注视之下,心中稍稍安定了些,缓缓地说道。“我家是徽商,我有一位堂叔父在京中,主持新安会馆。另外外祖父也有一支兄弟住在那里。我小时,只记得大人们一天到晚说着‘人离乡贱,物离乡贵’,京中居,大不易。江淮一带气候湿润,而北方则燥得很,物产也不及这里丰富。广陵府这样多好吃的吃食,想来日后都是吃不到的。”
“原来是这样,姐姐是担心这个。”傅春儿闻言就笑道,“姐姐的嫁妆单子上面若是还没有,就赶紧在这边再添上两房家人,带上一个顶顶好的厨子,再带上个能经营打理食肆饭铺的管事。姐姐到了京中,安定下来,闲来无事的时候,经营经营陪嫁的铺子岂不是好?”
黄宛如是个聪明的,闻弦歌而知雅意,晓得这已经是傅春儿变着法儿在劝自己了,当即开口问道:“妹妹的意思,是我该开间经营淮扬菜的食铺么?像当年’碧萝春’那样的?”
“碧萝春”原来是田家的产业。据说京中也有一家,是田妃随先帝进京之后,田家人在京中开的。据说,先帝曾经携妃微服出宫,亲往“碧萝春”,只为让田妃尝尝故乡的味道。也就是说,“碧萝春”所做的淮扬菜,比宫中御厨,做得还要正宗。其时“碧萝春”在京中,一桌席面的抛费岂止千金,可是待田妃故去之后,“碧萝春”便一日差过一日,最后倒还是广陵府的分店流传到了今人的手里,却又在田敏达手中终于被典了出去,失了生机。
“宛如姐姐嫁入阁老之家,生意上头,最好是低调而实惠的。”傅春儿想了想,道:“而且姐姐的陪嫁生意,自然是归在姐姐手里的,自家有银子使,各种事情上都来得便宜。规模么,反而是不打眼一些才好。”她说着谦道,“其实姐姐比我看得更多,懂得更多,这些事情,姐姐上手起来,定然容易得很。”
黄宛如想想也是,她要嫁的人家毕竟是清贵之家,夫家难免有人会因为自己商贾之家的出身,而对她有所看轻。但是大户人家里头的你来我往,其实也就是这些事儿,她自小生在黄家,经过的事情也多,知道手上有钱,腰杆子也硬一些,大不了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实惠不落旁人。但是如果生意做得太高调了,对她的夫家,对她自己,反而不好。
只是,为什么这些事情她此前都没有想到呢?甚至可以说,她这些日子里尽在自怨自艾了,根本就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地考虑过未来在京中的日子。
是呀,想到这里,黄宛如突然有些冲动,想去看看自己的嫁妆单子,她可是连这些都没有看过。
“姐姐莫如在京中开一间茶社吧!不用特为针对京中的达官贵人,只在外城开一间就好。只要如广陵城中眼下这么多茶社一样,茶座舒适、茶点美味,不愁生意不好的。”
“只怕北方材料难得吧!”黄宛如有些没把握。她虽然灵慧,但总是不曾亲自过问过生意上的事情。
“姐姐这个倒不用担心,当年’碧萝春’能在京中开得兴旺,材料上自然有它的办法。”傅春儿见黄宛如一团注意,尽被吸引到了抵京之后的生活上,便暗暗舒了一口气。她不愿藏私,只将当年富春茶社刚刚开业时,自己的一点心得,与黄宛如好生聊了聊。
两人一时聊得兴起,到了中晌饭的时间。黄宛如起身,叫厨房送饭食过来,对傅春儿笑道:“且让妹妹也见识见识我家厨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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