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还站在原处,单薄的身板儿挺得笔直,皮大氅的毛领子还是湿漉漉的,脚底下也有些狼藉,安安稳稳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样的欢儿有些陌生,废话流的习惯似乎扳过来了不少。
在不知不觉间,他们都长大了,开始拥有了属于成人间的小心思。
大青山静默着,山顶、山坡、山脚下的枯草丛,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欢儿的心,也是白茫茫的。
“阿珠——你真的还要离开这里吗?”
“当然啦!”阿珠踢一踢路边的雪块儿,随口答道。
她从没避讳过自己离开的想法,无论陈家的亲人留不留,允许不允许,都是早早晚晚要继续踏上行程的。
“我本来还幻想着,要是阿穗争气,也能很快把自己嫁出去,我就再等等,可是分明三姐姐没一点动静,那就算啦,说不定等她成亲的时候,我还回来呢!”
就是这么没良心的丫头,从来没把欢儿少爷的留恋不留恋放在心上过。
“可是你母亲肯定会想你的,还有你的姐姐弟弟们,你看看谁家的姑娘过了十岁还一个人往外跑的?你——你分明也到了定亲的时候——”。
欢儿说的脸红脖子粗,俊俏俏的模样生生扭曲了一点点儿。
“噗——”,阿珠喷笑,指着欢儿跺脚:“胡说什么呢?就算你小小年纪心急娶媳妇,也不需要劝着别人都早死早投胎吧?我过了年才十一岁,还是粉嫩嫩一枝花骨朵儿,我是脑子抽了找摧残呢吧还定亲!”
这时代的娃儿确实定亲早,越是家庭条件好的越是早,一等女孩子及笄就成亲的多的是,早早当娘的于是更不少,当然,母子一尸两命的死亡率也高。
让阿珠这个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新生代,十几岁就成亲做娘,然后跟王氏似的一胎接一胎的生孩子,对不起,这事儿无需考虑,姑娘还是趁早距离亲人们远些的好。
别墅的院门已经近在眼前,半开的门扇子却失去了家的温馨诱惑,欢儿站定身形,一字一顿的吐出一句憋了好久好久的话:“可是我脑子抽了——我娘我奶奶——过了年就得给我定亲了!”
他的眼睛里面,含着一抹慌张,双眼皮的英俊少年,慌张的时候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阿珠皱着眉头看着欢儿的俊脸,饱含了同情与怜惜,可怜的娃儿,过了年,也就才满十四岁吧?记得她跟阿穗的年纪差不多,哎,形势比人强,可能下次回来,不但成了亲,还能喜当爹……
不知道这小子将来去祸害哪支花骨朵儿?或者,跟时下流行的纨绔行径似的,娶了媳妇就接着纳妾,一房接一房,为了延续李家香火而不懈奋斗?
“其实吧,我觉得——男人过早的成亲也伤身子,欢儿你还是再等几年娶妻纳妾的好,最起码,也得熬到十八岁吧?你就再坚持坚持……”,阿珠自以为已经化身“知心大姐姐”,为小弟弟补上一堂类似“生理卫生”的功课。
“十八岁?我娘我奶奶能容许我熬到十八岁?”欢儿近乎抓狂,天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躲到陈家庄来,自从李家两位夫人从京城回来,就早也说晚也念要给自己定亲,方圆几十里地门当户对人家的闺女,已经排查了一整遍……
阿珠也伸手挠挠额头:“实在熬不过去那就成亲呗,你自己悠着点儿也未尝不可,媳妇要是年龄小,别急着要孩子,晚上几年再——”。
“陈——阿——珠!”
欢儿的叫声很愤怒,连名带姓的这般称呼还挺陌生的。
大少爷你被家人逼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李夫人着急娶儿媳妇的,干嘛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哎呦喂——这怎么还哭上了?瞧瞧瞧瞧,眼泪疙瘩掉出来了,欢儿你不是早就不用这一招儿了吗?”
阿珠翻遍了全身,都没摸出一块手帕来应应景,只好抓着自己的袖口往欢儿脸上按,这小子,个头高的,很难够得着眼睛——
“我不用你擦!”声音还哽着呢,欢儿的少爷脾气就冒头儿了,一巴掌打掉伸到下巴颏的袖子。
好心当成驴肝肺啊这是!
“爱咋地就咋地吧!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你母亲撺掇着给你成亲吗?没准儿你看到人家姑娘就相中了呢,现在矫情上了——”,阿珠一甩袖子往前走,不惯欢儿这臭毛病。
“相中啥?我能相中啥?你别往外跑了,我娶你当媳妇儿!”欢儿的双手拽住了阿珠的一只胳膊,十指用力,攥的死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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