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这是在干什么?”薛慕轩又问。
李成秀冲他挑眉弄眼地道:“赚点外快。”
“外,快?”很显然,薛慕轩懂不起这个意思。
“来来,到这边来我给你解释这个新词儿。”李成秀像大马路上朝无知幼女伸出罪恶之手的怪叔叔。
可惜,薛慕轩不是无知幼女,他警惕地看着李成秀。
李成秀叫他瞪得好不脸红,干咳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猥琐你不成?咳咳咳,我是说我这里给你们不要跟他们挤到一起吃,小心他们抢你碗里的好东西。”
吃罢了早饭,刚把锅碗收拾好,云板就敲响了。
武皓和薛慕轩帮李成秀归置好东西,三个人赶紧往教室跑去,一口气跑到了教室,却发现高老夫子根本没有。据负责今天值日的周极说,高老夫子今日身子不甚痛快,就不讲学了,给大家伙儿布置了作业,让大家自习。
“肯定又是破题。”李成秀哭丧着脸,问了周极,果然是破题,高老夫子留下来的题目是一首诗:“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这不正是第一天到养松斋时高老夫子考李成秀的吗?当时李成秀听得狗眼看星星似的,后来查了才知道,原来竟是陶渊明的《归田园》。
高老夫子的“中二病”又犯啦?
李成秀胡乱地弄了一篇交了上去,打算着回去准备一个“跪得容易”,没准儿能够用得上。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高老夫子的召唤,李成秀忐忑地来到高老夫子的门前。
“进来!”高老夫子冷声说道,看上去心情很是不好的样子。
高老夫子崇尚节俭,房中摆设极为简单,不过是一榻,一案,一书架,角落里还有一个木架,用来放置洗脸盆之类的东西。原本总是书占据着的长案这会儿是乱七八糟,同学们交上来的作业散落得到处都是,案上放着几个铜盘,有一盘盐豆,一盘羊肉,还有一盘子不知道为何物的黑物。一个黑罐子歪在案脚下,一只酒爵倒在案上,高老夫子醉眼迷离地看着李成秀:“兀,小子果然不识礼教,敢说先生的不是。你哪里来的胆子,敢那样说我,难道就不怕背是忤逆师长的罪名吗?”
忤逆师长,李成秀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倒不是怕挨骂,实在是怕这话传出去让老爹知道了,定是少不得一通好打。
“学生惶恐,老师的话学生不大明白。”李成秀诚惶诚恐地道。这是大实话,她哪里敢说他老人家的不是啊?对他和罗老夫子,那是小心了又小心地,这不是冤枉人吗?
但傻子都知道,跟酒疯子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高老夫子好似会读心术,知道李成秀骂他酒疯子,他很不高兴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于是,抓起旁边的一张纸朝李成秀扔了过来:“这不是你写的?”
李成秀赶紧过去将其捡起来,匆匆地扫了一眼,愣愣地看着高老夫子点头:“嗯,是学生写的,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高老夫子炸毛了。
李成秀头皮再次发麻,脑子飞快地运转,终于知道高老夫子在气恼什么了。高老夫子留的题是“归田园”,其主题就是一个“归”字。于是,李成秀就以聊渊明是个大隐士,又有“不为五斗米折腰”这豪言壮举为切入点进行破题……怎么就忘了呢,老夫子也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率直之人?真是不该,不该的!
据说高老夫子前些年混得还蛮不错的,不知道为何突然辞官归隐。
看着老夫子现在两眼发绿的模样,定是李成秀的文中某点触动了他,他感觉不痛快了。
微微一叹,李成秀道:“先生何必自苦?学生不过是就题论题罢了。再说,人与人不同,看似相同的选择其实前因后果也是大为不同。”
“有什么不同?”高老夫子问。
李成秀道:“就拿老师来说吧,您也常自诩‘隐士’,却非真正的隐士……”高老夫子顿时就不高兴了,看他要抓了盘子扔自己的模样,李成秀忙道:“就算是隐士,也有小隐,中隐,大隐,各人的选择不同罢了。”
“哦?那你觉得为师是哪种隐啊?”高老夫子眯了眯眼问道。
“中隐吧。”李成秀实话实说地道:“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先生,虽归田野,却收徒授业,算得是隐于市。老师不必在意‘大’、‘中’、‘小’这三个字,它们不过是一种代号,并无高低前后的排列。学生以为,老师中隐于市,在这里教书育人,也是一种‘大隐’。有道是‘少年强则国强’,先生是想通过教育年轻人来改变这个世界吧?这与您当年为官行政其实也是一样的,为官行善政造福百姓,教书育人乃是百年大计。如此,先生又何必颓废,自苦呢?”
和高老夫子聊了许久,李成秀本着糊弄酒疯子的原则,小心翼翼地应付,大胆着手,竟还真把高老夫子糊弄住了。
好容易摆平了高老夫子,李成秀拿着一张纸揉着腮帮子回了屋,武皓从门前过看到李成秀揉着腮帮子傻笑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做什么呢?笑得那么奸猾?”
“啊,有好消息告诉你。”实在太想找一个人分享这份喜悦了,李成秀也就顾不得嫌弃分享者是武皓了。李成秀兴奋地与武皓说:“高老夫子被我说服了,为了大家的心理和身体健康,高夫子决定聘用我为‘养松斋’的生活老师。”
“生活,老师?”薛慕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很显然他对这词儿不太懂。
哎呀,是亲亲慕轩啊!
李成秀欢乐的心情越发地雀跃了,当即将武皓撇在一旁边,与薛慕轩解释说:“就是由我来教你们怎么生活,像一个普通老百姓一样的生活。”
“我们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薛慕轩说。
“你确定?”李成秀无语地看着薛慕轩:“你觉得要是普能老百姓都像你们这样过,咱大周王朝还有希望吗?”
“呃……”薛慕轩满脸通红,好生地无地自容。
虽然男人要训,但李成秀深觉得自己和薛慕轩还没有走到可以训他的地步,所以也就没有太过份地打击他。哈哈一笑,这话揭过不再提,李成秀给他们拿了吃食,并告诉他们:“以后大家就不用再吃自己做的那些猪食了,在我没有教会大家怎么才能做成一顿正常人吃的饭之前,我便在这里设一个食堂,大家只需要付出少许的代价便可以吃到正常水平的饭食。”
话说得很巧妙,但胸脯却拍得梆梆响:“包你们学会,学会后我还给你们颁证书,走到哪里都饿不着你们!”
对于证书什么的武皓没有兴趣,他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说服高老夫子的?”
李成秀矜持地笑着说:“我跟高夫子聊了一下关于‘以身作则’和‘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的话题,高老夫子深觉我说得有道理,于是就同意了。”
“就这样?”武旦有些不相信。
“就这样。”李成秀肯定地回答。
仔细地打量了一阵李成秀,武旦从她认真的神情里没有看出半分作伪。武旦便就相信了,由衷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你厉害!”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李成秀谦虚着,谦虚得好想让人去抽。
在这个年代,养读书人,这可不是一般人家就能办得到的,又能在这泮西书院的“精英班”的就更是读书人中的读书人,那是得花大钱才能供得出来的。
所以,这里的学生都是有钱人。不,是有好东西的人。
李成秀这买卖做得,着实不亏!
可以想见,李成秀开出的价格并不会很公道,不过多数的学子们根本就不在乎,得了信儿便纷纷地拿了自己的口粮和“加工费”来寻李成秀。
收了人家的口粮,又收了加工费,摆起了摊子,这便算是开张了!
生意很火爆,完全出乎李成秀的想象,李成秀觉得应该扩大一下经营,于是便对周极说:“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员工啊?代遇很丰厚哦。”
老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周家也是一方豪富,周极从小锦衣玉食的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猛然间被下放到“养松斋”,很是痛苦地经历了一回“由奢入俭难”。若是就一直这样那就罢了,偏李成秀让他又尝了回什么叫“珍馐美味”,顿时就受不了了。
只是李成秀的收费也太高了些,早上那顿已经把他的私房吃得差不多了……刚才周极还在想呢,吃了饭去屋里好好地收拾一番,看能不能翻出点儿值钱的东西来,交给李成秀也像武皓和薛慕轩一样跟她搭伙呢,不想李成秀先招揽他了。
“只需要你交口粮,加工费就免了你的了。”李成秀开出了给周极的优厚条件。
“当真?”周极有些不敢相信。
瞧着周极那样子,李成秀不高兴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干不干吧?你说一句话,不乐意我找别人!”
“干,干,干,我干还不行吗?”周极将李成秀拦住,迭声地答应受她的顾雇了。
从此,李成秀便在“养松斋”办起她的“食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