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没有一人生事端,全都乖乖的坐在甲板上,静静等待黎明
海面上火光通明,除了乩童似人似魔的低鸣声,就只有船桨拨动的水声。不知茜香国哪一个人起了头,开始哼嘻起家乡古老的童谣:击鼓其镂,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我独南行一人鸣唱,众人来和,海面只闻悲戚阵阵。一场战役,一个国家的覆亡,林致远虽然亲手策划了这场杀戮,只是此刻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欢愉,相反的,看着海面上起起伏伏的人影,林致远只觉得一阵疲惫。
曹京在背后轻拍着他:“成王败寇,你无需想过多,当下是想着要怎么将南安郡王弄回来,也不知人还是不是活着。”
“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他冥顽不灵,此番虽大胜,但唯独要深究责任的,恐怕就是他。”
南安郡王若是死了,皇帝也许还能封他个满门荣光,可若全员皆胜,唯独他被俘茜香国内,只怕万岁爷请饶不了他。
林致远淡淡一笑,与曹京说道:“先生,经此一役致远才明白,我的战场不在此地,我见不得腥风血雨,打打杀杀。和政敌们计较手段,挖坑掏洞才是我该干的事儿,而不是如今这样。”
曹京深深望着林致远:“你都想好了?再回京城,你的身份又不同寻常,到时候几位皇子坐不稳,要么将你拉过他们的阵营,要么将你彻底碾碎在萌芽中。权臣的路并不好走,这是先生的肺腑之言。”
林致远笑道:“《晏子春秋谏上十》中曾云:今有车百乘之家,此一国之权臣也。致远不才,功利心极重,做不得世外仙翁,只愿不辱林家门楣,将姑苏“林,字发扬光大。”
东边红霞渐染,旭日冉冉升起,似乎正应和了林致远这句狂放之忘,
六月二丰二日,东南大捷,北静王水溶击杀茜香国三万大军,活捉一万,另有一万人下落不明。昭武侯与此番战役中尽心竭力相助,荀家有不世之功。邻国交趾趁茜香国内空虚,登陆袭击,女君亲自出征,带手无寸铁的国民抵御,死伤无数,勉强击退交趾。至此血气大伤,再无力与天朝抗衡,只能派出使者进京,茜香愿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百里加急的奏折像风筝一般传进了京城,龙颜大悦,没等林致远、
水溶等还朝,封赏的旨意已经拨了下来。
北静郡王水溶加封一品北静亲王,世袭三代。
外姓的亲王,这在天朝还是头一份。水溶一跃成为最年轻的武将之一,积累了丰富的海战经验,再也没人提及他前番屡战屡败的“功绩”。
荀家护国有功,加封荀晟睿为平南侯,荀家长子依旧镇守东南,次子进京保卫帝京,二人今后少有纷争。皇后娘家最大的潜在危机因此番战役悄然化解,兄弟俩不敢说化干戈为玉帛,但随着荀家嫡长孙的出生,昭武侯世子根基稳固,再也不怕荀晟睿的觑觎,兄弟之间反而交好。
曹京一介书生,敢孤身犯险,为国为民,破格封为太子太傅,以教导未来储君。传世千古的一代帝卑至此走上了历史的舞台,而他自己此刻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姚承允足智多谋,迷惑敌人深入虎穴,才能将茜香国大王子带回,不辱当年在金鉴殿前发下的誓言。封姚承允为从三品苑马寺卿,掌所属各牧监、各苑之马政,听命于兵部。姚家一干被拘者悉数获释,返还姚家财产,红霞郡主封号照旧,赏千金以示抚慰。
只是后来归京的姚承允并没有接受差事,谢罪于御书房内,其后将千金散与族人,带着妻子归隐山野。有人说在姑苏城外的一间小小书院见过此人,专门教导八岁到十二三岁的童生,青山绿水,世外桃源,小书院与京城的桐huā书院遥遥相望。
最大的功臣之一林致远反倒没有任何封赏,只是传旨大太监偷偷告诉林致远,皇上已经叫人先去了姑苏,给林家老夫人立下了贞节牌坊,以彰显林氏贤妇教导出状元郎这等精忠报国之人。林致远之父追封恭孝郎,正反驳了当年姚家那位老姑奶奶对庶长子的诬蔑。
皇恩浩荡,凡林氏男丁,可免除徭役、杂役。凡林氏族女,出嫁均可享皇室斥资嫁妆一抬。
十年前的林致远或许未曾想过,因为他,林氏满门鼻光,因为他,族中绵延子数百年的昌盛,
鸿胪寺卿依旧是他,太子少傅依旧是他,只是,似乎一切再不似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