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送周夫人回去,不用急着回来。”卢氏将人送到门口,笑吟吟地对遗玉道。
“知道了,娘。”遗玉听懂,她娘的言下之意,就是要她陪陪这老妇。
“岚娘,叨扰了。”周夫人朝卢氏点点头,便冲遗玉伸出一只胳膊,遗玉迟疑了一下,伸手挽住。
两人离了小院,朝着乌蛮舍东边走去,过路的当地人见着周夫人,都很是亲热地招呼,聊上两句,一路回到周夫人家门口,遗玉已对这老妇的好人缘感到麻木了,简直怀疑她同初见时候那个一脸严谨的老妇是不是同一个人。
来开门的是那天见过的小童,不同于第一次他们来时的不理不会,异常礼貌地向遗玉问好,还清楚地唤她卢小姐。
“坐吧。”进了屋,周夫人便将手臂从遗玉手中抽出,径自去到矮案后坐下。
遗玉看看地上孤零零的坐垫,觉得眼熟,转眼便记起就是那天和李泰来时的那只,她瞄了眼周夫人平淡的神色,方知先前不是错觉,一进屋,这老妇就又变脸成那天初见的不冷不热,之前那亲善的模样,就像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且半点痕迹都不露,当真是演技派的老婆婆。
周夫人见她“愣”在那里,道:“在旁人面前走神,尤其是在不熟之人面前,是为失礼。”
“对不起。”遗玉道歉完,蹙了下眉,便在她对面的垫子上坐下,抬头看她,两人对视了半晌,方又听这老妇开口道:
“众人同室,多听少言,三人同室,可不语,二人同室,我若不语,你需言。”
“......”遗玉抿了下唇,开口道:“您找我有事?”
很显然的,她会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周夫人看上她的“乖巧懂事”,也不是因为“投眼缘”,更不是因为“没人听她唠叨”。
“聪明人的不一定招人喜欢,但自作聪明的人一定招人厌恶。”
“......”遗玉开始想,她是不是哪里得罪过这位周夫人。
“你同魏王有婚约在身?”周夫人大概是找够了茬,问道。
“嗯。”毫无疑问这老妇是从李泰那里知道的。
“同长辈说话,慎一音应之。”
“我记下了。”又来了。
这时,那应门的小童在外头报了一声,得周夫人应允,便端了茶盘进来,在两人中间的矮案上放下,又退了出去。
抬手、衬袖、提壶、倾满八分,遗玉静静地看着她寥寥几个斟茶的动作,心里冒出些特别的感觉,看她送了一杯在自己面前,轻声道了一句“请”,点头道谢,手捧起茶杯,就听她又问:
“你亡父是卢家血脉,你母亲早年寡居,后被已故怀国公寻回卢家,认下你父做嫡子,收你兄妹三人做嫡孙,以继卢家香火,是吗?”
遗玉眉头再皱,道:“是殿下同您说的?”这套说辞,是长安城人尽皆知的。
周夫人摇摇头,上下打量了她,低头去吹茶,缓缓开口道:“你母亲是已故怀国公卢中植的嫡女卢景岚,你们三兄妹的生父是当朝中书令,总领百司的房玄龄,是吗?”
一语道破出身,遗玉脸色一变,道:“是韩厉同您说的?”
“怀国公逝后,你二哥卢俊失踪,你大哥被人指认杀害当朝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嫡子长孙涣,后死于刑部牢火,你被卢家弃嫌,被迫离京,后又得魏王青眼,求旨赐婚,是为魏王侧妃,同年二月方能借此身份正大光明地离京,是吗?”
遗玉绷着脸看向这老妇,沉声道:“是又如何?”
周夫人脸上始露出一丝笑容,叫人辨不出味道,可声音里的讥诮,却是直刺人耳:
“你外祖是这大唐的开国功臣,正宗的范阳卢氏一支嫡系血脉,你生父亦是出身书香名门世家的纯儒,位极人臣,你既得认卢家族谱,暂不论旁的,范阳卢家嫡系到了你这一代,比你血统高的嫡女不出三人,此等出身,此等尊贵,却被逼得走投无路,落魄到要寄人篱下,为人侧室的地步,此等无稽,你不觉耻吗”
“嘎吱”一声,遗玉捏紧手中茶杯,戴在指上的戒指摩擦在杯身,发出磨人的响声,她抿唇盯着眼前口口利辞,却端庄不改的老妇,没再应声。
屋里安静下来,待到她手中茶水变凉,周夫人才又平声道:
“老身乏了,你且回吧,明日辰时再来。”
遗玉脑中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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