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脸问遗玉道:“房大人的话,你可听到?说死者是中这米囊花毒,根本就行不通。”
“我何时说他们是中此毒而亡?”遗玉准备药碗,头也不抬道。
高志贤吹胡子道:“既然他们不是中此毒,那你这半晌又是在作甚。”
“我何时说他们不是中此毒而亡?”取出竹筒添了药粉拿在手中摇晃,遗玉抬头道。
闻言,高志贤黑了脸,“你难道是在戏弄我等不成?”
不明遗玉意图,房乔也出声道,“王妃这是何意?”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遗玉好脾气地安抚一声,转而去问那两名随行的太医,“两位可曾听说过,一种名为素荆草的药物?”
两人寻思一番,摇摇头,“在下孤陋寡闻,还请王妃指教。”
“此物乃是一罕见药种,生长在高山之上蛇窝之旁,独株而生,又名别离花,绿瓣白蕊,只在花期采蕊心一点花粉可成药,”遗玉摇摇手中竹筒,“这里便是那别离花的花粉浸液,此花本身无毒,然有增效之用,佐米囊花生香,吸入口鼻便可令药效增十倍之剧,只需离尺距吸入口鼻一缕,一息会觉困倦,二息会觉体乏,三息便会入梦,入梦则不醒,终致窒息而亡,无痛无伤,若说此毒有何缺点,那便是促了药性,挥发过快,不能久存。”
她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大书楼前众人耳中,再瞧她手中随处可见的竹筒,兀地有些可怖起来,各人颈后发凉,最先出声的却是李泰:
“毒源何来?”
这才是重点,遗玉扭头看着适时提问的李泰,清了清嗓子,“房大人可差人去将书楼中所用兑墨的盛水竹筒全数取来?”
房乔一愣,便是明白过来,“这么说,你手上的——”
“没错,这竹筒就是我从大书楼里取得,许是当晚死者之一所用,”遗玉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对面李恪,站起身绕出座案,嘴角噙着冷意,为众人解惑:
“这凶手端的是思虑周全,大书楼每日黄昏有人清扫一至三楼,无学者在内,王爷不在就无人敢上四楼乱碰,他只需提前在四楼藏匿,等人清扫完毕,借职夜众人归来之前的空隙,在仆从换过新水的竹筒里分别撒上别离花粉,同寻常清水无异。再假装最早到场,等人来齐,夜间便将用米囊花裹了表皮的墨块一人送出一块,他用这新墨勾起人好奇,或说此墨不可存夜,寻些此类由头,当晚众人被分到各个楼层抄录,必用别离花水沾新墨研墨,生墨香,一嗅便中毒,三息身死,不挣不扎,一梦长眠,待到有人发现尸体,那毒香早散,只余墨痕。”
她话音落时,大书楼中响起一片抽气声,李泰一捏茶杯,仰头看着她背影,房乔闭目沉思,高志贤也紧紧揪起眉头,她借着拢发的动作遮掩盯向李恪的目光,果见他神色有异,但还是摆出一副为死者哀痛的模样,若非是防止打草惊蛇,她真想扯了他那张虚伪的脸皮,问一问他就不会怕那些冤魂寻仇,夜里可能安眠。
官差将大书楼中的盛水的几十只竹筒都取了出来,摆在一张案上,房乔拿了一只在手上,高志贤只是观望,将她所说之言消化掉,片刻后,便问遗玉道:
“虽王妃所说头头是道,但听你刚才所讲,死者所用墨块只有表皮燃毒,毒香既散,岂不是没了这件证物?本官糊涂,不知你是如何推出这墨有那米囊花毒的,若没证物,恕本官不能信服。”
“我自有解答,”遗玉将手中竹筒递给平彤,“还请房大人派人请出那二十八具尸身,且容我指认凶手。”
齐铮就站在李泰身后,闻言一颤,却不敢抬头生怕泄露了神色,房乔很是配合地让人去凉棚抬了尸体过来,顿时恶臭漫天,除却来认尸的家眷哭哭啼啼起来,其他人多是掩起口鼻,目露厌色,而这在堂唯二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恶心地扭头干呕起来,一个则是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去,落在有心人眼中,自会比较一番。
看着遗玉穿走在尸体中蹲身翻寻,房乔眼神复杂了一瞬,面对这样的孩子,他既怜惜,又难免生出一股为父的骄傲,可一想到那夜答应他们兄妹桥归桥道归道,亲生骨肉不能相认,心中便是酸涩难忍。
李泰见遗玉起检尸,并未阻拦,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水,目光渐渐昏暗。
遗玉很快便寻到了她要找的那具尸首,从那尸体衣物上摘下一物,让人用木盘托送到房乔和高志贤面前。
“这是?”房乔指着盘中一只扁平的墨袋,一晃眼便明白过来,“这、这里面原先盛放的便是那些染毒的墨块吧?看着是同寻常墨袋无异,王妃是如何发现的?”
高志贤听后一愣,随即惊声瞪着遗玉道:“这么说,那凶手也已中毒而亡了?”不及遗玉开口,便怒拍了案,指着前面一片尸身,“去看看那是谁”
“回禀大人,是文学馆的胡学士。”
“可恶,”东席有人恼斥一声,众人寻声看去,就见李恪气道:“这凶手已死,岂不是查不出是谁指使人害了这些文人?”
李泰目光微闪,齐铮身形微震,红了眼睛却依然不敢抬头,正是痛心疾首时,却听一道淡哑女声:
“不,凶手不是他。”
他心痛变成惊愕,抬头看向场中,就见在那排排腐臭的尸首当中立起一道人影,听得高志贤质问道:
“王妃又在卖什么关子,这大书楼前后每夜都有人值守,刑部已经排查过没有见到可疑人物,若是你所说那般毒害,凶手不就是这死者当中一人吗?”
脚边的尸体让遗玉想起昨晚梦境,那些亡魂狰狞的模样让她手脚发凉,她再一次环扫四周,同李泰目光一碰又离,汲取了些许暖意,对着房高二人开口,道:
“当晚大书楼中,实是有二十九人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