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跟随在马车后头远走的那一群葱衫墨裙的少女,长乐还没能从气愤中平静下来,在她有生这三十年里,仅有的两次羞辱,都是拜同一个人所赐,尽管她不想承认,但那个看似温和有礼的女人,早已不是当初可以任她捏圆搓扁了。
其实在刚才看到遗玉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自己在长孙家那个姨娘身上动手脚的事,被发现了,只是她没料到她会有这个胆子公然和她叫板,在人前给她难堪。
“公主,这墙上,是不是现在就派人重新粉上一遍?”
长乐回过头,看着背后的雪白门墙上,四个无比扎眼的黑色大字,一如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她目光一刺,沉声道:“不必了。”
闹到这一步,又岂是粉饰的了,再去遮羞,只有更惹人嘲笑罢了。
“夕儿,你随本宫来。”
“嗯。”长孙夕将目光从那走远的马车上收回来,跟在长乐身后进了女馆。
“我看今天这事过后,咱们墨莹文社的名号算是打响了,你看是不是要在朱雀东大街上挑一处好地界,也修一座文馆什么的,到时候肯定能招罗来更多人入社。”高阳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没这个必要,”遗玉摇头,“墨莹本来就同长乐公主的无双社不一样,她们是为了结党集权,我们则是求个互助自保,人多反而容易涣散,就现在这样挺好。”
“你说怎么好就怎么样。”高阳这回是靠遗玉出了气,想起来女馆那群人五颜六色的脸就觉得浑身舒畅,现在自然是遗玉说什么就是什么。
遗玉这会儿心情也是不错,长乐用了一个宋心慈,祸害了卢俊,又引爆了长孙无忌和李泰埋藏已久的矛盾,这样的一石二鸟之计,不光是将李泰逼上战场,同时彻底将朝局的平衡打破。
这些年,长乐背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靠着女馆那群小姐夫人,走后宅政策,煽动人心,致使李泰做了四年东宫,依旧在朝中屡屡树敌。
碍于长孙无忌,李泰不好动手料理她,遗玉也就跟着无视长乐的拉帮结派,可这一下平衡被打破,长孙无忌已然站到了李泰的对立面上,遗玉恼怒之余,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待会儿上魁星楼喝酒去吧,今天是月底,我就知道这事能成,提前包了二楼雅座庆功。”
“你先同她们过去,我还得上将军府去一趟,稍后再去找你们。”
“好,那我们过去等你。”
遗玉点头,撩了车窗,朝外面正在欢声笑语的一群少女叫了一声:“依依。”
那正和同伴嬉闹的卢依晴回了头,阳光打在她头顶的红翡翠簪子上,折出鲜亮的光彩,见到遗玉趴在窗口,忙扯了缰绳凑上去。
“姐姐。”
“一会儿先让她们同公主到魁星楼吃酒,你回莹园去一趟,要看你史姐姐她们在,就都喊上,统让在魁星楼等我,难得有空闲,今天咱们且聚一聚。”
卢依晴乖巧地点了点头,也不过问遗玉等下是要去哪,听完遗玉嘱咐,就又退回到后头,去和其他人交待。
高阳在车里看到,搭了遗玉肩膀,笑道:“你这个堂妹做事还算牢靠,她今年是有十七了吧,可是订过亲了?”
“还没有呢,”遗玉狐疑地扭头,“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别说我没提醒你,年底下宫里可有阎选,九弟和十弟府上都缺着人,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我就去贵妃娘娘那里探探口风,早将她安排进去,也是送她一份前程。”
九皇子李治是长孙皇后的遗子,十皇子李慎则是韦贵妃所出,不管是卢依晴进了哪个府上,凭她一个下官之女的身份,都算是飞上了枝头。
遗玉回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少乱出主意,我又非她父母,这事还得听她家里安排。”
高阳撇嘴,“你不乐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遗玉手指搁在窗沿上,轻轻敲了几下,卢依晴同她走的近,私心上她是不希望她像卢书晴一样,为了长辈的权欲,搭上了后半生,可人各有志,她看得出来卢依晴的不甘平凡,所以要走哪条路,还是得她自己选,最多她可以在事后帮她一把,就像是现今已是爬到了婕妤一位的卢书晴一样。
遗玉到将军府,正赶上吃午饭,她一打听卢俊在家里,算算晋璐安是回娘家有三天了,便笑着去后院找她娘。
卢氏正在院子里树下同韩厉吃饭,见到她,头一句话便是问孙女儿:“小雨点儿呢,怎地没一起带来?”
“我是出来办事的,哪好带着她,韩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遗玉在卢氏身边坐下,就着她的汤碗喝了一口豆腐羹,早上看着李泰吃不下饭,于是上午在酒楼里喋了一肚子的点心,怕上茅房错过好戏,茶都没多喝一口,渴的她够呛。
“昨天夜里。”韩厉比卢氏年长,加上他身体底子差,这些年老的快,两鬓已经生了白发,额头添了皱纹,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慈祥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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